12/11/2008 11:08:54 PM


  我站在月光下,搖曳的月光草像是螢火蟲在飛舞。抬頭望向那一藍、一紅的姊妹月,想著那對在床邊故事中被說成冷酷殘忍的統治者與剝削者的兩輪明月,在遙遠又轉瞬即逝的現在,她們的戰爭不知道結束了沒有?

  現在已經沒有人記得她們的名字了。

  絲佛緹莉雅、亞提米夏。

  藏在草浪中的沙沙聲,西風從我髮梢溜過。她說了什麼,但我沒聽清楚,只聽見盒子開啟的咿啞聲,紅色的騎士與藍色的魔女一齊向我露出微笑──用那讓看了會感到悲傷的表情笑著。

  『────、──、────』

  我聽不見啊。

  『────、……────』

  我不知道妳想說什麼。

  『…………──────────』

  不要對我那樣笑。

  『…………』

  不要跟我說那些話。不要給我那些我無法理解的資訊。

  她們很開心似地將嘴角彎成了好看的弧度。

  我倒是很無奈地搖了搖頭。

  已經可以了吧?已經……可以了吧。夢該結束了。

  『…──!』

  今後我還是會繼續走下去,妳們就在天空中看著吧,然後,嘲笑我吧。

  「慎思!快起來啦,人多到我忙不過來了!」

  列車進站了,該走了。

  我回頭一望,她們仍然用那好看的弧度笑著,「我會再來的。」說完,我轉身朝著聲音前進。
雖然背後沒有長眼睛,但我知道她們會笑著目送我,永遠都會。

  12/11/2008 11:36:05 PM

  BGM:星屑のレクイエム (機動武鬥伝Gガンダ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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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次嘗試第一人稱的寫法,在我靈感與精神皆枯竭殆盡的情況下,寫起來出乎意料的順手,東西也一個一個跑出來,這樣主角(?)慎思的定位總算比較有眉目了。對沒有特意作設定的某作者來說可真是可喜可賀啊!(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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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0/2008 11:20:59 PM

「去死!為了世界的安寧、為了我心理的健康,你現在馬上給我去死!」

暴怒的吼聲劃破了寂靜的公園一角,樹上的麻雀眨眼間全避難去了。

「……可是我沒辦法自我了斷耶。」一個好聽的男聲答道。

「那沒問題,我就是辦法,你給我乖乖坐著別動。」

「妳不需要這麼生氣啊,女士。這麼想要在我懷裡睡覺的話,直接跟我說一聲就好了,我……」

男人微側腦袋,不解地說,但對方完全沒有冷靜下來的意思。

「誰要在你懷裡睡覺啊!重點不是那個!是你懷裡的那個東西!」

男人緩緩低下頭,有個約七、八歲的小女孩正安穩地睡在男人懷中,即使周圍這麼吵卻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

「女士,妳怎麼可以稱呼如此嬌弱的少女為『那個東西』呢。」男人皺眉微叱。

「那種事情怎麼樣都好。我要問的是,她為什麼會在你懷裡睡覺?」

「這孩子看來十分疲倦,所以我就把她抱著、讓她休息。有什麼問題嗎?」

「你……你、你這是誘拐啊────!」

男人平穩的神情完全沒有受到眼前女子的怒火所影響;相反地,女士抓狂地耙著頭髮,蓬亂乾燥的長髮跟有著血紅雙眼的蒼白臉龐看來格外可怖。

撇了女孩一眼,皮膚十分粗糙、但衣服質料卻相當不錯,儀容也還算整潔。

「喂,她是打哪來的?沒人陪她嗎?」

「她是我在巷子裡撿到的喔,那時這孩子一個人躲在角落打瞌睡。」

聽到這種回答,女士無力地頹下雙肩嘆道:

「……你當她是流浪動物可以隨便撿的啊!現在、立刻、馬上把她送給警方啦!這孩子肯定是有人在照顧的,在她醒來前趕快送回去,省得變成誘拐頭號通緝犯。秉持『做人要低調』的原則,我可不想看見自己上報紙,特別是社會版頭條。」

「不,送到聯會去就行了。」

啥?無視女士的驚訝,主人繼續說道:

「這孩子身上有聯會在交付任務時、浸泡在書頁中的特別調製的防變造墨水的味道,從氣味的濃度來看,應該可以推測是跟聯會有深入交往的人員有關的孩子。去那裡走一趟應該就可以找到她的同伴了。」

「怪了,那不是號稱無色無味的嗎?連這都聞得出來,你也只會在這種奇怪的地方特別中用呢。」女士無奈地說道。

男人發出柔和的笑聲。

 

12/11/2008 12:07:4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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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文官方網站:http://sky.crawlers.jp/tsushin/

 

週日晚上原本要和朋友去看『女人至上』但臨時看到空中殺手的海報,看到『押井 守』這個變態名導演的大名,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但真正引起我注意的是『你希望人生能重來一次嗎?』這句宣傳辭。

有看過『攻殼機動隊2 INNOCENCE'的人就知道,這種哲學命題碰上押井守就變成『看懂的叫好、不懂的叫罵』的極端作品,

對喜歡胡思亂想思考真理的人來說,押井的作品能夠讓你感到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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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聽到老闆跟老闆娘在聊我的事,講了一些有的沒的,但我堅信我沒有錯,主要是昨天又跟他們起衝突了,是為了『發霉的棉花棒』。

在專門給人換藥的單位喔!

詳情也不想描述了,跟朋友說明就夠了。

 

結論是,老闆似乎是受夠了,想叫我走路!?

有這反應我並不驚訝,在吵架當時就有底了。

只是我想起,我上一份工作也是在大約第五個月時開始明確的步入滅亡,不過,那次是我受夠對方了,那老闆過份的程度連我見過大風大浪的房東都受不了。

如果真被開除了,那我得認真想想接下來要去哪?

然後,我的履歷表會出現沒有一份工作超過一年……真是悲慘啊。

我有可能會停下好一段時間,徹底當個宅女;為了生活問題,忍痛把賠了的基金全贖出來把帳單繳掉。(賠了心很痛,賠了還要付手續費心更痛)

然後開始認真寫小說。

仔細回想一下,十二月是我寫小說的一週年。昨天頭一次有人留言給我,稱讚了我的小說,而且是位文筆非常好的寫手!在我非常失落難過的時候,真的推了我一把。

我不知道那些讚美有多少比例是客套(對,我就是疑心病重到這樣的廢渣),但那種被看見的感覺……我不會形容,不錯,我只找得出這種詞……。

現在不能在大半夜寫稿,偏偏我的文章是要在半夜才寫的出來(大約有98.99%是在夜間出品),現在可以說是沒藥救的坑…………

 

基本上我是想到啥寫啥,所以其實當我看到『架構很完整』這個讚美時,我整個人是心虛到在發抖啊……

對不起啊!!!!!!!!!!!!!!!!!!!

這真的是過獎了啊!!!!!!

這真的是我不配得到的讚美啊!!!(狂哭+跪拜)

我只是盡可能地把他們弄的流暢、看起來像是一個完整的世界,也因此會發現有節奏過快的問題,因為那根本就是互相分段(在我腦中)的東東,其實我連他們間的時間軸是不是放在同一個節點上都還沒決定啊!(揍死!)

 

 

※題外話,我今天提起勇氣去作全身油壓,換衣服時還有些緊張,一趴上去整個人卻意外地鎮靜,任憑小姐在我身上摸來揉去都不覺得害臊。買回數是讓我有些心動,但想想我說不定這個月就失業了,還是不要冒這個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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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吸血鬼騎士同人,也是我人生中的第二篇同人。
  聽說好像已經腰斬了?
  其實我寫到一半腦子就超載當機了,結果後面都忘了要寫些啥……(對,忘得乾乾淨淨lllb)
  這是我頭一次寫H場面,希望看過的人可以留言說說自己的感想或是需要改進的地方。
  
  此文同時發表於鮮網專欄:仰望天上的波光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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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9/2008 11:36:02 PM
  白霧……
  『……』
  搖晃的視野…意識像是浸泡在黏稠的液體中……
  『──零』
  有血的味道、鹹的、腥的、血的味道……
  『────零!』
  啊…妳……
  一雙白白的、微涼的手捧住我的臉。
  『你不要緊吧?』
  霧漸漸散去,黑色長髮搖曳著。
  『你怎麼了?』
  一雙有著疲勞陰影的眼睛在問著。
  
  妳怎麼了?為什麼要那樣看著我?
  
  好遙遠。
  手撐在床上,四肢都沒有觸覺。
  就像皮膚外面都覆蓋上了一層薄膜。
  
  手……涼涼的。
  
  微弱的溫度穿越薄膜而來……妳在我面前嗎?
  「啊啊……我沒事……」
  那雙眼睛笑了,可是,好遙遠。
  她安心地呼了口氣,笑著說:『……太好了』
  我撫著她的臉頰,沒有觸感的手指,若有似無地描繪出她的存在。
  
  在這一切都被白色覆蓋的世界中,只有妳的溫度傳了過來。
  
  啊……
  我想擁有這溫柔的雙手
  還有 這張笑臉
  
  我知道我不能奢求什麼……
  可是……
  
  
  總算結束了老師的特別課後輔導,拖著被唸了一整堂課還在嗡嗡響的腦袋跟疲累的身軀,她心情不甚愉悅地在學校中尋找著原本應該跟她一起被輔導的青梅竹馬,『那個傢伙……居然連課後輔導都蹺掉了!他可是風紀委員啊!』她有些惱怒地想著。
  
  人都走光了的校舍沐浴在夕陽的餘暉下,由橙色慢慢變成紅橙色,像是在火焰中燃燒一樣。
  失去了學生跟教職員的學校感覺異常空曠,腳步聲在廊間迴響著,空氣靜謐的彷彿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得見。
  (操場跟禮堂、還有教室都沒有人──。)
  一邊思考目標會去哪裡、一邊前進,她打開下一個零有可能躲著的地方,少年躺在保健室的病床上,在她開門的同時,少年驚醒過來,急促地呼吸著。
  (咦……?)
  她茫然地望著眼前的少年,輔導一進門就發現他的樣子不太對勁。才走近身旁,他突然就緊緊地抱住她,說著奇怪的囈語。
  (零怎麼了……流了好多汗……)
  淡紫色的瞳孔沒有焦點、既茫然又飄渺,好像被什麼東西蓋住了……?
  「你沒事吧?」
  (果然是作了惡夢嗎?)
  
  「啊啊……我沒事……」
  
  (嗯……沒事……就好。)
  (對,沒事,沒有事的。)
  壓下奇妙的不協調感,她露出了安心的微笑,原本緊繃的身體從緊張中解放,吐出放心的氣息。
  
  那氣息被堵住了。
  嘴被涼涼的、軟軟的東西蓋住了。她定睛一看,少年的白皙臉龐不知什麼時候到了這麼近的地方?
  出乎意料的異常事態,當她終於理解到那東西是少年的嘴唇時,少年已經開始緩慢但貪婪地吸吮著。
  「嗚………呃……」難以呼吸。
  零一手環抱她的身體、一手撫上她的大腿。
  修長的手指輕輕滑過肌膚,上面的粗糙硬繭在撫過時彷彿電流緊追在後、貫穿全身,連指尖都微微酥麻。
  簡直就像是撥弄心愛的樂器般,慵懶的冰冷指尖在全身來回撫過,留下電流竄過的餘波盪漾。「啊……!」身體熱了起來,呼吸加快、心跳加速!
  「零!……嗚、等…等一下!」零短暫停下了索求,趁著這短短一瞬,「你是怎麼了!?」
  她直直望進冰雪結晶的瞳孔深處,那裡下著雪。
  時間靜止了一瞬間──
  「妳……是暖的呢。」
  「……咦?」
  輕輕地將她壓倒,零再次吻上了她的唇,更加深入地探索著,巧妙地用身體制止她的反抗、一手緩慢但確實地解下她的制服,因為只有一隻手,他費了一番功夫才解下內衣──
  「零…哈……住手!不……哈……不要…啊……這…樣!」
  白滑圓潤的少女胴體展露在眼前,肌膚染上一抹緋紅,冒出涔涔汗水、熱氣在空中飄盪。
  手指漸漸恢復了觸覺,從脖子滑至鎖骨,感測到肌膚下方富含生命的鼓動,淡紫冰晶染上深紅色,再往下移──呼出灼熱的氣息,零舔舐著少女未稱豐滿的乳房,在慾望的蛇信滑過之處留下黏滑的唾液,在光線照耀下閃閃發光。
  少女的思考幾近停擺,她緊閉雙眼,倚靠著僅存的意志力忍耐著不要發出聲音。
  「優姬」
  在耳邊迴盪著如蛇般的溫柔呢喃。
  她睜開眼睛看見的是──血紅色的寶石。
  「妳好溫暖……」愛憐不已。
  (!?)
  「好溫暖……」
  零在耳畔吐出含有毒液的細語,手指輕撓仍未褪下內褲的私處,奇妙的刺激一陣陣襲來,優姬的身軀不由自主地顫動著,「嗚……哈、哈…啊……不行……」零將內褲緩緩脫下,將礙事的鞋子脫下,連同內褲扔到房間一角。
  用一隻手壓住優姬的胸口,將自己的衣服脫掉扔到角落,零端詳著全身只著膝上襪的優姬,「優姬……我愛妳。」他緩緩說道。然後,愛憐地舔舐她白皙的脖子,嗅覺被鼓動的血液刺激,零拚命忍耐飢渴的本能,輕吻少女全身,優姬再次被酥麻感征服,
  
  
  8/10/2008 2:23:48 AM
  
  ────────────────────────────────────────
  
  話說……當初在妄想暴走時,腦中的BGM是聖天空戰記的『光の中へ』,然後執筆時的BGM是Final Fantasy XII的『Kiss me Goodbye’……有興趣的人可以找來聽聽看,然後……不要問我為什麼聽這種歌時腦中是那種OOXX的情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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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想變成了不起的警察呀!」

「可是…現實卻……」

「光作些無聊的工作,處理麻煩的人際關係!成績什麼的、晉升什麼的……統統吃屎去吧!」

 

摘自「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第五集結尾。台灣譯名是「終極感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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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ug 04 Mon 2008 21:01
  • 番外

4/20/2008 9:54:13 PM
  ——我其實是被詛咒了吧。
  ——吶!我真的是被詛咒了吧!
  ——喂!
  「嗯?」
  一張非常樸素的臉龐正露出淡淡的、細微的即使是非常熟悉的人也必須要仔細觀察才能看的出來的幸福笑臉轉了過來。
  「您怎麼了嗎?」那張臉這麼問道。「主人。」
  「有哪裡不適嗎?」那張臉似乎有些困擾地問道,只不過可辨識程度已經低到了恐怕只有當事人自己才知道覺得困擾的程度。
  就是妳啊——
  我的不適就是妳造成的不是嗎啊————!?
  「您看起來似乎真的很不舒服啊?嘴角跟附近的臉頰肌肉在抽筋啊?啊!該不會是吃了不乾淨的海鮮後食物中毒而且還是神經毒素——!?」
  呼…呼……來—深呼吸———
  嗯!
  哼!
  「不……我沒有吃海鮮……當然也沒有食物中毒……。感激妳的關心。不過在此之前,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妳一下。」
  「哎呀!主人……要請教我事情?這真是……請不用客氣,敬請隨意、盡情地問吧!請問是什麼事情呢?」
  「那我就不客氣了……。」
  停了一下。
  深吸口氣——呼——將氣息緩緩吐出。
  這是一種神聖的儀式,就像祈雨的祭祀上必須獻出的心意與崇敬的舞蹈跟咒文一樣——也像是吸毒者的狂歡派對上不可缺少甲基安非他命是一樣的。先不去管祈雨的祭典跟吸毒者派對這兩種聚會究竟適不適合放在一起比較,總而言之,這是為了能夠平靜訴說事物所不可或缺的。
  雙唇微微輕啟,淡淡的白色霧氣從顫抖著的唇瓣溢出,洋溢著讓觀者炫目的美感。
  「妳……」
  「是的?」
  「剛剛……在我飛出去之前——是妳按下起爆開關的吧。而且是在聽到了唯一待在爆破範圍內的只有我時便擺出『立刻!現在!馬上!』的態勢跟光燦的微笑一邊按下起爆開關的吧!」
  述說的語調十分平靜,話語的主人臉上也是相同平穩的微笑。唯獨話語其中蘊含的意義實在不是他人聽到時可以保持冷靜的內容。
  「哎呀,主人的五感真是敏銳!您在那樣的狀況下怎麼會還有辦法知道我這裡的事呢?」
  那張臉微微地歪著頭,露出了似乎有些困擾跟困惑的表情,與那張臉相連的後腦上束成馬尾的黑髮隨著腦袋歪斜而傾瀉。
  「雖然失禮,不過那種事情是不可能的喔。不論我再怎麼地大膽或是任性妄為,那種像是謀殺的事情跟簡直就像是變態殺人狂的舉止表現——都是不可能做的喔!因為我是個人嘛。」說完後,臉孔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人。
  人類。
  女人。
  構成自我的認知——當中最基本的要素,作為『人』的自己。
  在那之上堆疊著的,是伴隨著『人』這個身份而必然來到社會性與構成它的社會價值觀,這是人為了能夠與他人和平相處所必備的共通的知識與枷鎖。
  不過——
  「身為『人』的妳的確不會那麼做呢。」
  很平靜的接受了。
  非常理所當然地、平穩地認同了,那麼——
  「但是。」頓了一下,嘴角上揚。
  「身為『妳』的妳就會這麼做吧。女士。」
  「嗯!就是這樣!————主人!」
  說完,兩人很有默契地相視而笑。
  那張臉露出了如同向日葵般耀眼的幸福笑容,非常率真地、毫無愧疚地說著。
  ——而且連那句『主人』還停了一下是怎樣?
  是故意的吧?絕對是故意的吧?
  啊啊!百分之一百萬是故意的吧!啊啊!
  平穩對視的兩人間橫貫著溫暖的氣流,但周圍的人們卻不約而同地收緊領口,想『趕快回家喝加了香料的熱酒,洗個暖呼呼的熱水澡,然後跳上床用枕頭也好、棉被也好把頭蒙起來什麼也不要管!好好地爆睡一場!』的心情充斥在除了在場的某兩人以外的所有人心中。
  好吧,其中一個不是人,應該說看起來不太像人類。
不論是隨意披散在頸後的金線般的淡金色髮絲也好,還是在月光照耀下似乎發出朦朧光輝的白皙肌膚也好,身著滿佈精緻刺繡的古風長袍、穿戴著同樣佈滿精緻圖樣的金屬製輕型胸甲與束腰的纖細身軀也好,平穩溫潤的溫柔嗓音——全部都完美無瑕。
無可挑剔。正因為實在太完美了,反而感覺不出活人的氣息。
  那身影實在太過靜謐,靜得乍見只讓人覺得見到了一比一的美麗人偶。所謂美得太過火就是這樣吧,完全沒有現實感,就算站在面前也不會意識到的——人偶般的人。
  另一個穿著樸素黑袍的女子則是完全可以肯定是人類,沒有光澤、隱約可見粗糙毛細孔的暗沉肌膚也好、乾燥毛躁的黑髮也好,矮小的身軀從臉蛋到身材都毫無特色,唯獨那多層次的雙眼皮大眼還算是有些突出,但是略為上吊的三白眼只讓人感覺到兇惡、陰險之類的負面特質,所以不提也罷。總而言之,是個若是在團體中可以很方便地將各種討厭傳言加諸其上、隨意中傷的對象——給人這樣印象的女子。
  完全相反的兩人正溫暖地微笑著,像人偶的人被女子稱作『主人』,主人則稱女子為『女士』。
  不管怎麼看都顯然是主僕關係,雙方談話時用詞十分莊重,特別是主人——有時甚至會莊重到讓人覺得他並非是對奴僕、而是對貴客說話。
  「女士,妳在按下去之前,難道沒有一絲絲的愧疚感或是對無視職責的自己發出一聲喟嘆嗎?」
  「嗯……」女子再次向右垂下腦袋露出沉思狀,這似乎是個十分深奧的問題,她將頭髮在指尖纏繞,然後放開,不斷重複著這個過程,非常認真地思索著,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後,答案似乎出來了,於是她再次綻放笑顏說道:「只有一瞬間。」
  「…………………………」
  「說完全沒有是騙人的喔,不過因為那時間實在太短暫了,嗯,基本上是可以直接無視的程度,所以呢~~結論是:完全沒有喔!」
  「…………………………………………」
  「啊……大哥哥石化了!」一旁的小孩子這麼說道。
  不行了……啊……我真的不行了…………
  妳的聲音中真的完全沒有任何愧疚呢。
  為什麼總是可以這麼樣地誠實呢?
  妳的話語中總是這麼誠實,特別是在述說不好的話時,就特別誠實。
  沒有虛飾也不拐彎抹角,連逃避責罰、推諉責任這種事都不做,也從不把身為侍女的職責放在優先順位,只是誠實地忠於自己的慾望、只遵照自己的意願跟法則去玩遊戲,這種事情——
  ————這種事情。
  ————這種差勁的事情。
  ——————。
  ——————……。
  ————其實我還滿羨慕的…………。
  (不過……)
  (就算是裝的也好,拜託妳稍微有點愧疚的樣子啊————!)
  無視行將風化的主人,女子起身走向等在一旁的孩子們說道:「好了好了孩子們,天色已經晚了,都已經過了吃飯的時間了喔,我們趕緊去大吃一頓,好讓你們上床睡覺去了!」
  「咦耶——人家不要——!」
  開玩笑!好戲都還沒下檔呢!
  「不要也~不行喔!」女子露出異常明艷的微笑,「因為再欺負下去,我尊貴的主人就要死掉了!」
  妳也知道這叫欺負人啊!?說起來,妳真的覺得他『尊貴』嗎?
  類似的心聲迴響在眾人心中,不過要是說出來了,下場肯定不是被嘴巴欺負幾句就可以算了的、必定是筆墨無法形容的慘狀。
  「哎呀,主人。」她伸手拉起已經萎靡不振的主人、將另一隻手撫上柔細髮絲說道:「您也別坐在地上了,趁孩子們去吃飯的時候,咱們去清理一下您的衣服吧,全都是灰塵啊;您的儀容也必須打理一下才行,亂糟糟的又翹又亂。」
  確實如她所說的,那美得不像是屬於人間的身影,身上應當是純白的長袍,現在從頭到腳都是黑漆漆的,全身都是火藥燻煙的味道,她撥開擋住眼睛的頭髮擦拭臉上的髒污。這時眾人才發現,男子的雙眼都被繪滿奇妙花紋的布條嚴密地罩了起來,從他平時的舉止完全看不出來有哪裡不方便的地方。

※ ※

  人聲鼎沸的酒館內擠滿了的客人,雖然已經過了用餐的時間,但現在正好是下了工的礦工們用酒精跟喧鬧洗去一身疲憊的時候,店內擠得水洩不通,油脂跟汗水的味道與劣質酒精的氣味、煙味跟煤炭、泥土味全部都混在一起,那味道說有多難聞就有多難聞。
  孩子們跟他們暫時的監護人挑了個味道最不重的位置坐下,桌上滿滿都是烤雞腿、烤全雞、熱炒三層肉之類幾乎沒有蔬菜的高油脂菜餚,唯一的一盤生菜拼盤還是女士強制性點的,但目前仍然完好。
  孩子們嘴裡塞滿了油膩膩的肉,臉上跟手上都是醬汁,桌上一片杯盤狼藉,監護人一臉不悅。
  「喂!你們給我差不多一點!菜啊菜!」一個粗獷,臉部線條跟肌肉曲線都給人岩石印象的男人說道,腰間掛著一把大砍刀,顯然是以打獵維生的人。他指著完好無缺的生菜拼盤怒罵:「一丁點都沒有碰啊!快吃!不吃的話我就塞進你們嘴裡!」
  「不要緊張啦,大叔!我們會吃啦!我可不想被那個阿姨殺掉啊!」
  「嗯嗯!沒錯!」
  「嘴上是這樣說,等會你們都把肉吃完了也差不多飽了吧!那這堆菜要塞在哪個胃裡啊!啊!說啊!」
  「大叔你真的很囉唆啊!會吃就是會吃啦!拼死也會吃下肚的啦!」
一個少年很不爽地揮舞手上的筷子,上頭挾著的三層肉跟著他的動作一顫一顫的,把肉塞進嘴裡,他有些擔心地環顧桌面:「說起來……那個阿姨跟那個優雅的大哥怎麼還沒出現,再不出現的話,菜就要吃完了啊!」
  「他們好像還在整理衣服喔。」一個女孩說著。
  「那也整理太久了吧!」
  「因為樣子實在太悽慘了的關係吧。你看!」她朝窗外點了點頭。
  「嗯?」
  眾人將視線轉向窗外,酒館的外面是臨時的停車場,在視野角落有兩個人。
  男人靜靜地站著,身上的胸甲、束腰都已經清理掉大多數的髒污放在一旁,女士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把刷子刷著長袍上的髒污,仔細地、慎重地、像是虔誠的工匠。
將長袍刷乾淨後,她將長袍脫下掛在一旁的樹枝上,男人褪去華麗大衣後身上穿著黑色的貼身上衣跟長褲。腰身柔韌如蛇,原本沒有血色的雙唇現在鮮紅豔麗。不知道是月光的關係、還是他的肌膚真的隱約發出朦朧光輝,他給人的感覺更加虛幻了,卻也更加有真實感。
  像是退去了白色羽毛的不祥烏鴉,像是卸下了天使偽裝的惡魔。
  時間好像靜止了下來,聲音都從世界消失。
  只有那兩人。
  女子拿著梳子仔細梳理髮絲,指尖緩緩地在髮間移動,配合著呼吸、配合著脈搏,輕柔地撫過。男人的嘴唇跟著節拍微微顫動,呼出冬日的細微白煙。
  (啊……原來如此。)
  少年心裡似懂非懂地了解到某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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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島上時身無恆產,為了生活,在農學試驗所旁的學院圖書館擔任一人館長。

 

因為愛書,所以看到這份工作時立刻就去應徵,錢雖不多但卻很閒又不必曬太陽,許多從本土來求學的學生也競相爭取;帶著對書的熱情,憑著不卑不吭的態度,和無可挑剔卻不矯揉造作的禮儀勝出,成功取得這份工作。

 

到任後不到一個月就把所有書籍的年份、作者、出版社甚至是內容,全部生吞活剝裝進腦子裡。

 

在分析了各學院的研究方針與學者的專長領域與研究習慣後,他做出館內的文獻完全不敷使用的結論。

 

一個一個去打聽書商的聯絡管道,終於在港口附近的『茉莉酒館』找到了來出差的經銷商。要了厚厚一本書籍清冊,用了三天列出了一長串的『建議採購清單』。

 

在工作快進入第三個月時,將採購計畫表、預算表、採購方針等文件數據一次備齊,直衝資助學院的基金會的財務長辦公室,大膽的行徑讓他一夕成名。

 

財務長只瞟了長長的書單一眼,就想以『想買這麼多書要跟贊助者協商』與『採購書籍應該與各位研究員商討後訂定』等理由駁回,主動提議召開會議進行討論。

 

財務長萬萬沒想到,這份書單竟會引起這麼大的迴響,這場會議吵的不是該不該買這些書,而是有限的預算中誰的單位能夠分到較多的比例,會計部也參一腳吵著『這麼多書要多大的金額?這錢誰出?』。

 

慎思在一旁觀看著學者與會計間的你來我往,眼神淡漠。

 

(這些人從不仔細看東西的嗎?

 

從頭到尾只看書單而已,那些計劃書跟預算表感覺真是寫辛酸的)

 

沒有生氣也沒有對自己的心血遭到忽視而不滿,只是有些無奈。

 

(他們大概連有這些東西都不曉得吧……真是沒有意義的會議。)

 

夠了。

 

「不好意思,請在座的各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正當會議中大家吵得不可開交時,一個溫和的嗓音,穿越吵雜的喧鬧聲,準確地進入在場人的耳朵。

 

這個無名小子居然舉手要求對教授們發言,又引起一陣嘩然,這是不論在哪裡都沒聽說過的事!

 

頓了一下,等待騷動的波紋略為平靜。

 

「打擾各位熱烈的討論實在很抱歉……我在一旁聽到現在,關於各位所質疑、爭執不下的部份,事實上,我事先都已經考量進去了。我想先請各位拿起手上的文件,請把文件翻到第七頁的預算表。」他轉向圓桌左邊的會計部成員「請看看書籍採購總金額的部份,並沒有超出年度的總採購預算。」

 

「這……」原來有這個?

 

財務人員首次認真地看過預算書,馬上提出另一個問題:「可是這個價錢是不可能買到書單列出的書籍量的!就算核發預算給你,你也不可能買到!」

 

「請不用擔心,我說了,所有情況我都考慮過了。為了不超出預算,我在擬定書單前,已事先私下對各別單位的研究計畫與研究方向等事項進行瞭解;之後,再就與教授談論課程時取得的資訊,盡可能地進行篩選,僅列出我認為必要的書籍。」視線轉向一位倚在門邊的男性。

 

「原本一個個地跟各位教授討論,想必會更加地切合該單位的需求,但預算案早已截止送件,而審查時間就快截止,為了搶時效能在下學年進到新書,這次才會無視程序,直接將文件,送到財務長手上。」他對財務長輕輕點頭致意。

 

「另外,請原諒我已經事先跟書商進行交涉。契約都已經擬好了,現在只等著學院批准簽名。」他沉穩的說著。

 

財務長倒抽了口氣。

 

交涉好了!?這種價碼!?

 

「正是因為有這樣的採購量,所以才能拿到這麼漂亮的價錢!」似乎看出財務長的想法,補充了一句。

 

「……老實說,連我都有點不敢相信。」他靦腆地咧嘴微笑。

 

這個會議之後只用了二十分鐘就通過了預算案,中間有人提出質疑:『圖書館那麼小,不可能放得下全部的書,剩下的書你想要放哪?拿去曬嗎?』雖說是圖書館,但也只比平民住家大一點而已。這些雜音在他慢條斯理地拿出重新設計過的圖書館動線和配置圖後自動消音。

 

整個過程太過傳奇,事後有些人聽完後打死不相信是真的。

 

   

 

會後,他成為了島上的知名人物,各式各樣奇怪的問題也一一出籠,例如:

 

『你那些招數是跟誰學來的?』

 

『什麼?』

 

『就是買書那件事啊!聽說你預算表什麼的一開始就全都弄好了!』

 

『是的……怎麼了嗎?』

 

『還問怎麼了!你怎麼知道要準備那些東西?而且,你一個人怎麼可能弄得完?』言下之意就是:怎麼可能是你一個人弄的!哼!要出風頭也裝像一點!

 

(真是無聊……不過就是設身處地的想:『如果我在那個位置,要注意的是什麼?我需要的是什麼?』罷了……。)

 

解釋起來很簡單,但對方是怎樣都不會相信吧。

 

『我以前在本土的圖書館作過。這些事情都是在那時學會的……有經驗自然就做得快了。』

 

『——喔~~原來如此啊!』看來對方是接受了,解決了一件麻煩事。

 

但是另一種問題就讓他很頭痛:

 

重整後,圖書館使用者大增,許多教授常順便跟他聊天。他們總會發現眼前的年輕人有著廣博的知識卻不被其束縛的柔軟思考,以及跟年紀不符的成熟穩重。

 

眉眼端正、做事能幹、頭腦明晰、沒有不良嗜好性格又好,唯一缺點就是太安靜了。

 

真是作女婿的絕佳人選!

 

『慎思啊!這個月底我女兒生日,她今年要滿十七了,島上年輕人不多,你也去參加吧!一定要來喔!』

 

(島上年輕人不多?——少來了。)在心中扮鬼臉,望著被硬塞進手裡的邀請函。

 

 

感覺平靜生活離自己愈來愈遠,終於在第十一個月時提出辭呈。當初約定好要作一年,提前一個月是為了訓練後進。

 

過了幾天,院長派人通知他到辦公室去,在那裡,有個男人在等著他。

 

「你好,慎思先生。請坐!」椅子上的男人擺了擺手。

 

「……您就是贊助者吧。」這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那場臨時購書預算審查會,您有出現。倚在門邊,從頭到尾不發一語。」

 

主導島上一切建設發展的基金會創辦人,自本土衣錦歸鄉的厲腕實業家,各項研究、建設幕後的大金主。沙佳島雖屬本土所有,但說面前的男人才是島的實質統治者與擁有者一點也不為過。事實上,慎思甚至想過對方是不是早已暗地裡將島買下了——這島的價錢只比他在本土的某棟別墅多點零頭。

 

(多半派人查過我的底細了吧……不,是一定會這麼做的。當時應該先確定他不在島上才對……)這是指提預算案時的事。事情變得有些麻煩但並不後悔。

 

(……也好。這樣也省去了拐彎抹角的麻煩。)

 

對方政經關係良好,在各界都擁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時常在本土的公開場合露面,因此慎思也聽過關於對方的許多傳言。

 

不久前,對方曾在圖書館旁的農學試驗所演講,照理大家都應該出席才對,即使是一人館長也不能免俗,但慎思以工作忙碌為由婉拒出席。

 

待在館內留守時,演講的巨大音量,讓他還是非自願的將演講聽完了。一字一句,甚至是說話間的停頓都經過仔細的計算,擁有極富渲染性的情感表現,慎思幾乎可以想像出台上講者的神態與肢體動作,對能造成的效果想必也是經過一番估量吧。

 

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實勝其名的厲害人物。

 

男人眼中盈滿笑意。

 

「我看過你的辭呈了。文筆很漂亮,可是太公式了:『另有人生規劃』。我可以請教是什麼樣的規劃嗎?」雙手交握,身體前傾,直直望著那雙藍灰色瞳仁。

 

「您知道。」沒有逃避視線。

 

「……真可惜,我才準備把你安插進基金會裡呢。」嘆息卻不驚訝,一切都在意料內,這麼問不過是因為:在確認前都有一絲希望罷了。當然,也有試探的意味。

 

起身走到窗邊,「沒能留下你,真的很可惜。但我並不覺得失望。」

 

「真是很抱歉。」

 

「不會。」沉吟了一下。「慎思先生,你對小孩感覺如何呢?」

 

宛若冬日湖水化身的青年望向窗邊的男人。

 

「我和政府一起合作,在村子裡開了間小學——你應該知道。」點頭。「學期快結束了,有位老師即將要回到本土去,她是個二年級班級的導師,我得找個人遞補,但這裡畢竟不是本土……」

 

「……我明白了。請給我相關的資料,以及請為我引見那位老師,我需要瞭解她的教學方式與那個班級的特性。」

 

「啊……一週內會處理好。」實業家.木芽笑著說。12/15/2007 12:35:34 AM改稿)

   

 

擁有彷彿可以透視人心的銳利雙眼的男人。

 

這是慎思對木芽的直接印象。

 

(據說是梅比斯村出身……有問題。)

 

不管在本土的這些年經過多少歷練,人的基底,一個人的出身、故鄉的食物與風土,最關鍵的童年成長期的周圍環境的氣味,決定了基底的形狀。

 

即使上頭的建物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看不見的樁是不會有所改變的。

 

(這個男人……在他身上找不出梅比斯村的氣味。)

 

當時在審查會上一看到這個人就直覺知道對方的身份了,但動員了所有神經都找不出梅比斯村——這個純樸小村獨有的記憶。從時間推論,那男人應該是沒落後的礦工村之子,這種孩子他並不陌生,但——沒有。

 

(從哪裡都找不出來。)

 

為此當時慎思著實為『是不是我想錯了?』煩惱著?也許只是某個特別能幹的代表罷了?但慎思對自己看人的功力有相當自信。

 

有人說,人在潛意識中會對周圍環境收集天文數量的情報並予高速分析。在跟腦中的情報計算比對後,若得出有特定意義的結論,便會將結果上浮至意識層,形成所謂的直覺。

 

剔除了意識層的情緒、個人好惡、精神狀態等非客觀認知因素,單以情報本身歸結出的結果往往比有意識的推論更準確。

 

這是經驗累積的成果,由人生歷練磨練出的直覺。

 

快步走在往圖書館的路上,慎思拉拉帽子抖落上頭的雪花,忖度著下一步要怎麼做。

 

『左手拿著火把、右手拿著汽油彈的狂徒。』

 

不知為何,想到那傢伙時,腦中就浮現這樣的形象。

 

(真是……我明明只是想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待著……為什麼會遇到這種危險份子啊?)

 

那時站在船公司售票處用渙散的眼神看著航班表,想著哪裡比較『世界和平』,正拿不住主意時,『沙佳』這個名字映入眼簾。

 

『(梅比斯村嗎?嗯~~這幾年在開發對吧?記得不久前還默默無聞……這樣的話,島上的人文風俗應該還滿純樸的,而且在開發中地區人口流入並不是稀奇的事,來歷不明的傢伙去島上也不會引人注目。決定了!)』

 

(那時什麼都沒搞清楚就來了,這次也是沒先打聽清楚就上報高層……搞書搞得太高興了,啥都沒想!

 

——得改改這一碰到書就神經斷線的毛病才行!

 

……不過以前好像也有過這樣的事,我改得了嗎?)

 

看書入迷到自己搭的船撞山,警鈴大作、世界整個斜一邊都沒發現,還是有水灑到書上才把心神拉回現實,只差一點自己真的就『為書而死』了。

 

(會發生這種事的人……全世界大概只有我了吧………)

 

回憶起過去的事,類似情形不勝枚舉,想著自己已經病入膏肓的『病情』,慎思不由得感到有些悲從中來。

 

重新整理心情,把心緒從自暴自棄模式中拉回來。

 

(那傢伙應該查不到什麼東西,畢竟本來就沒有什麼東西可查的,我並沒有做過什麼——反而有可能因為查不到東西而盯緊我。疑心生暗鬼,想什麼看什麼都像。)

 

『木芽。』

 

(不管了!反正對方拋了餌過來,我也大大方方地接下了!想觀察我就來吧!

 

……不過你們什麼也得不到的。)唇瓣泛起幾乎察覺不出的冷笑。12/15/2007 2:55:59 AM12/15/2007 1:57:57 PM改稿12/15/2007 4:11:20 PM再改

   

 

桌上散佈著紙張,幾份文件被隨意地並排成一線,上面裡面的資料都來自一個擁有北國晨光眼眸的青年。

 

年齡:二十六歲。

 

出生日期:霜曆七七二年五月二十六日。(這是北方國家的曆制,相當於國際通用的公曆二一三一年。

 

北方的直方國出身,在到島上前是旅行者,因為自小即對不同文化抱持濃厚興趣,為了親身體驗其中魅力而離開故鄉;一邊打零工一邊賺取旅費,存夠錢也玩夠了就啟程前往下一個地方。

 

這些是他來應徵工作時自述的內容,旁人問起出身時也是同樣的版本,與大家對他的印象並沒有什麼出入。

 

白皙皮膚與髮色確實都有北國的特色,也沒有口音——混和了許多地方口音後,反而聽不出特色,說是一邊打工一邊旅行這應該也是真的沒錯,怎麼看都沒有什麼問題。

 

沒有問題,什麼都查不到。

 

直方國是位於北方環形列嶼上的一個小國,政治不穩、地廣人稀,政府的影響力僅止於首都與附近的城市;離開城市後都是小村落,彼此相隔甚遠極少與外界接觸,氣候酷寒求生不易,有些年輕人對嚴苛的生活感到厭煩,為了尋求富足的生活前往都市謀職,成了沒有人口資料的黑戶,根據官方資料,直方國約有四十五萬人,但非正式的統計數據卻指出應有六十二萬人口。

 

直方國沒有姓氏、宗族的概念,所有人都是有名無姓,慎思這名字也不少見,光本土就有幾千個慎思吧;出生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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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007 11:09:16 PM

 

一聲深沈溫厚,手的主人將杯子放在桌上,伴隨著輕柔又壓抑的吸吐;望著,不是怨懟也不是憤怒,是什麼呢?樹葉一片片的落下,在空中迴旋幾巡而後靜止。時光流轉繞指柔,既短暫又悠久、無限的一瞬與永恆。

 

柔光映出漫天飛散的塵埃,歲月在木製的桌面留下溝壑,家具簡單樸實的外型透露著一絲餘溫,飄散著混和了淚水、汗水、悲與喜、食物和木頭香氣的奇特味道。

 

盯著微溫的液面,杯子的主人並不想去攪動它。因為攪動後很快便沈澱下來,就和這裡一樣,和自己一樣。

 

提起筆吧。記下此刻與無限延伸的過去和未來。捎封信給尚未相識的友人,一切都將為你說明;親愛的尚未相見的人啊,請你接下、拆開並讀完這封信吧,裡面有著苦澀的回憶與泛黃的氣味以及斑駁的心。

 

請讓我握住你的手,跨越生死之境,走過心的幽谷,漫步於離散的足跡間。

 

請讓我與你一同呼吸著相同的空氣、喝著相同的水、吃著相同的食物、說著同一種話語,讓我成為你手腳的延伸、宛如身體的一部分,因為一切的發端都是必然,只缺你的同意。

 

輕吐一口氣,抓起身旁的長外套,執起一把傘,越過地面的小流走入林間。,又大又急的雨隨著重力落下、彈起,一眼望去宛如濃厚的霧將一切遮去;巨大、規則的雨聲,沙沙地蓋過週遭生命的聲音,這是一種有聲的寧靜。

 

雨水的氣味帶著鹹味,友人啊,這是你淚水的味道嗎?還是回憶的餘韻呢?混和了樹木與土地的芬芳,腳步輕快了起來。

 

食指輕點液面,緩緩地在杯緣上劃過,視線固定於某處,拇指與無名指固定杯身、食指與中指輕觸杯緣,靠近唇邊,靜止。收回視線,輕輕地搖了頭,將杯子放下,看著漣漪漸漸平靜。

 

12/2/2007 12:37:14 AM

 

 

 

原題是「颱風」,不過呢……

 

其實我只是想寫一個寧靜的故事,算故事嗎?不管。

 

這篇是看完了「陽光日和」和一邊聽著久違的「image」專輯中的「新天堂樂園(New Cinema Paradise)」寫下來的。簡單的說,這是陽光日和跟廢棄公主跟聖魔之血的綜合體,裡面的文句大多是從中擷取而來,憑著記憶與心中的印象,經過改造後變成現在的樣子。也就是說,我沒有原創的天份啊……這些文句的共通點就是都有一種相同的況味,那況味寫得彷彿景象就在我眼前,自然地就在腦中浮現,真是的,寫的那麼好,害得我印象這麼深刻……。

 

其實也不太清楚故事是什麼樣子,只是就寫了下去,因為堅持不透露男女、關係等諸如此類的情報,所以變成這種形式了,本來是會寫成場景交替出現的形式,後來發現結尾可以跟開頭合起來,所以就寫到這樣子了,也許會有下文也說不定,發展空間蠻大的,不是嗎?不過空有氣味是不行的,畢竟連骨架都沒有何以填血肉?那麼,就先打住吧。

 

12/2/2007 12:53:1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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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2007 12:54:51 AM

 

「我最討厭他了!」

 

「為什麼?」

 

「總是直直的往前看、往前走,沒有猶豫、沒有疑惑的人,這種人最討厭了!」

 

「這應該很好才是啊?為什麼討厭?」

 

「就是因為自己作不到所以才討厭啊!」

 

「搖搖撞撞的走在人生路上,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盼望能有天啟降臨,告訴我:你就是這樣作就對了!」

 

「當你拼了命的思考、尋找著自己的路、自己的存在意義時,卻發現有未曾迷惘,天生下來就知道自己的方向,或是找到了自己應該前進的方向的人走在自己前面,而自己只能在後面氣喘吁吁、緊抓著衣擺想要跟上去,卻看著那人筆直的前進,愈走愈遠、愈走愈遠……直到自己被拋在後面。那樣的人實在太過耀眼!」

 

「蛾永遠不會成為螢火蟲,卻希望發出光芒,所以只好尋找發光發熱的東西,想要待在那東西身旁,相信自己有一天自己會成為光芒的一部分。只是,蛾永遠不會成為螢火蟲,也不會發出光與熱,最後就是在尋找的過程中被燈泡燙傷、被火燒死。」

 

「……可是,有的人沒有目標也是很快樂啊。」

 

「不知道等於不存在。如果沒有發現到自己已經很疲累了、沒有察覺到看不見終點線的空虛時,那麼就這樣過了一生當然也是可以的。只可惜,當你察覺到時,已經回不到沒有察覺到的時候了……。」

 

「所以……那樣的人最討厭了!無論如何都無法看見與他眼中相同的景色啊!跪下吧!哭泣吧!我想看你頹然無力的樣子,我想看你抱頭苦惱的樣子!回頭看看吧!記入心底吧!被燈泡烤乾的蛾的屍體。」

 

12/5/2007 1:21:24 AM

 

 

呼呼呼……哈哈哈……

 

這就是本人心底的寫照。

 

這文的開頭(引發點)是「兩個人,都只是寂寞的產物」,看「Blood+」時想到「蛾不會成為螢火蟲」這句話,再加上本人長年的怨念,一切就出現了。

 

看「新聞挖挖哇」談離婚的話題,看到一個很有趣或說很棒的想法是「修養是最自私的」。

 

真的很有趣,一般的想法都是認為「修養」是一種度量、是一種無私、有著寬闊胸襟的,現在被解釋為是最自私的,真的很有意思!不過這種論點我同意,放手其實是為了讓自己快樂:讓對方快樂,對方就不會來找麻煩,所以自己就輕鬆、快樂了。這種解釋建立在人性上,立足點有力得多。

 

墜落永遠比向上爬容易得多,所以,水總是向下流。

 

12/5/2007 1:33:5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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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pr 27 Sun 2008 00:07
4/7/2008 11:51:20 AM
奔馳、奔馳、奔馳──
越過山林、穿過河流──
啊……旅人啊……汝要前往何方呢?

※ ※

「吶……你打算怎麼做?」
「嗯?」
「你也看到了,他們不管怎麼喊、怎麼拍打都沒有反應,連萊得醫生都不知道怎麼回事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辦?」
「這個嘛……」
「我們又不是醫生,這麼做又能有什麼幫助?」
「……辣葉。坦白說,我不認為這件事醫生幫得上忙喔。」
「!?」青年平穩的聲音讓女孩身軀一震,「……什麼意思?」
「因為他們恐怕不是身體生病了,而是心靈出了問題的可能性更大些。」雖然用了不確定的語氣,但內心已經確信事情就是如此。
慎思、辣葉、茵克一行人在二天前抵達卡那村,向村長拜會後,表明自己職人的身份並透露希望能夠協助調查離奇昏迷的原因,外人的到來雖然讓村民感到不安,但在村裡唯一的醫生也束手無策前往大都市尋求療法的現在,已經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仔細檢查昏迷的女孩後,慎思做出了這樣的結論。
「你憑甚麼可以這麼斷定?」辣葉問道。原本她就不認為自己可以幫上什麼忙,之所以會答應一起來這裡,只是抱著先看看是怎麼回事,也許自己可以幫得上什麼忙的單純想法。但現在實際看到雙眼矇著紗布、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女孩,她已經完全不曉得該怎麼辦了。
「除了失明的雙眼外,我沒有在她身上發現任何可能的疾病或是中毒的徵象,但是呢,我大略地試著探查了一下她的精神──」辣葉瞪大眼睛,慎思輕笑。「啊──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法術,是我以前旅行時學到的──回歸正題,簡單地說,這孩子的心已經是一團攪在一起的顏料了,構成人格與自我的界線完全崩潰……很遺憾,但這孩子是不會醒了。」
辣葉驚訝地呆立原地,比起慎思會幾乎已經在世上消失的『法術』,『心的毀滅』這件事更讓她感到恐懼。
「你說……不會醒了?」
「是的。」
「怎麼會……那她的家人怎麼辦?」
「根據村民的說法,」慎思瞟了隔壁房間一眼,幫忙照顧女孩的大嬸正在替他們準備點心。「這女孩沒有家人。她的父母數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無依無靠、昏迷不醒,現在雖然村人仍願意照顧她,但未來就很難說了。不,是必然會拋棄她吧。卡那村既不富裕也不豐饒,沒有生產力的人口只是累贅。這樣的未來即使是生在溫暖小島的辣葉也想像的出來。
「不能想想辦法嗎……?」
「被破壞到這種程度,她是治不好的。她還活著,只要持續有營養供給跟照顧,她就可以活下去,只是對現在的她來說,辯論要不要讓她活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因為她的存在本身已經消失了。嚴格來說,精神上她還活著。」
辣葉抱著一絲希望望向慎思,但男人繼續吐出殘酷的話語:
「但如同我剛才說的:『她的存在本身已經消失了』這句話的意思是:被稱為『茹莘』的女子已經不存在了。給予相當時間與程度的治療,她還是有機會會醒,但她等於是有著成人身軀的嬰兒,一切從零開始──這跟退化失智的老人沒兩樣。無親無故。這種小村沒有餘力也沒有理由去照顧這樣的人。」男人白皙的臉龐沒有一絲戲謔,用宛如宣讀讀書心得的平淡語氣說著理所當然的殘酷話語。
道理是正確的。
自己的推測也是如此。
那麼,為什麼心裡有什麼聲音不能認同呢?
「……知道是什麼造成的嗎?」一直佇立在房間一側的茵克問道。
「強制性的精神入侵與讀取。」北國晨光的眼眸中帶著興味,「很厲害的傢伙呦。」
「什麼叫做『很厲害的傢伙』啊!這等於是殺人啊!不!比殺人更惡劣!」辣葉全身似乎冒出了熱氣,激烈地展開反擊。
「以一個入侵者來說是很厲害。」慎思平靜地說,「入侵精神聽起來很容易,但實際上卻是遠遠超乎想像的困難。因為事關自我的一切價值、意義──與秘密,人的心防禦得比任何事物都更加堅固。這個傢伙將她的一切、全部都掀了開來,每一絲、每一縷都徹底地──」
「夠了!」辣葉全身顫抖,淚水就要奪框而出「夠了……我不想再聽了……!」
「為什麼……為什麼你可以這麼平靜地說著這麼過份的話呢?她還活著啊!她還躺在這裡啊!」
「因為那是事實。」慎思不改平靜地說道。
辣葉全身僵硬。
不想聽、不想聽。
這個男人將要說出的話語,將會──毀壞某些東西。
「事實就是事實,沒有所謂虛假與真實,沒有所謂正義或邪惡,毋需去評斷什麼。一萬人面對同一件事情,可能會有一萬五千種、甚至二萬種、十萬種想法,但在那當中,『真實』只會有一個。委婉地繞過它、淡化它的身影都不會帶來未來,只有去面對、去知曉它真正的面貌,才能走下去──去面對下一瞬間的現在。」
慎思將聲音放緩。
「這對妳或對她來說都是殘酷的,但執著於不可及的過去與無法改變的未來都不會有所助益,這只會讓人的心變得不幸……」
青年緩步走向女孩,微微彎下腰讓自己的視線與她平行,他柔聲說道:
「這原本就不該是妳會碰到的事。是我自身好奇心做下的任性的決定,將妳帶來這裡──好了,我們去吹吹晚風吧,待在這裡什麼也不會改變。」
慎思牽起辣葉的手走向外頭,突然傳來大嬸的聲音:
「哎呀!我剛剛好像聽到有女孩子在大叫……」她端著盛裝醃漬甜菜乾跟茶水的盤子站在走廊一端,視線移到面如死灰的辣葉身上,「請問……怎麼了嗎?」
「不。只是這孩子看到那女孩跟自己年紀相仿卻發生這樣的不幸感到非常的難過……離家又遠,很擔心故鄉的人……一時情緒有些失控了……真是不好意思。」慎思點頭致歉,同時眨眨眼睛示意。
「不不不!這沒什麼好道歉的!」大嬸走近辣葉,「來,阿姨帶妳去咱們家喝杯熱茶!妳是來旅行的吧,我家死鬼知道不少本地的奇聞軼事喔!來吧!」說完,大嬸半拉半拖地將辣葉帶走。踏出門前對慎思和茵克說:「喔!不好意思,可以請你們先替我照顧一下嗎?」
「當然沒問題。」茵克答道。
大嬸很滿意地點點頭後消失在門外,確定兩人都走遠後,茵克轉頭對慎思說道:
「究竟誰才是過份的人啊。」
慎思瞟了她一眼。
「哼!她出門旅行不過才一、二個月而已,有必要這樣嗎?讓她一起進來看這丫頭也是,」她用下巴指了指茹莘,「我還以為你會讓她待在外面等我們!你在打什麼主意?」
「那女孩雖然天真但腦袋可不笨,躺在床上的那丫頭會有什麼下場,看她的表情是已經知道得很清楚了吧。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要說到這樣?一下子就逼到這麼緊是怎麼回事?」
「沒想到竟然會是妳來這樣質問我啊。」慎思用諷刺的眼神看著茵克。
「哼!我可是有拿捏分寸的!讓人殘廢跟讓人整個毀掉可是不同層級的事情,她是來增廣見聞不是來冒險犯難、做些有害身心的事的。」
「呵……的確我一開始是這麼打算的,不要去碰些無謂的事情,不要去接觸那些過於危險的事情。將風險控制在一定範圍內,在限定的範疇裡接觸人事物。但聽到妳說的那些消息後,我改變心意了。」
「喔?」
「現在國際情勢只會變得更加混亂,人心也隨之浮動,這絕不是可以安心觀光的條件之一。她對人心的險惡沒有正確的認知,雖然比島上的其他孩子世故得多,但她的想法還是太天真了、也太安逸了。她缺乏面對重大意外的經驗與意志力,這樣的話,一遇到一些意料外的事她就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了,這可不是件好事。雖然對老闆有些不好意思,但與其讓她在該動的時候呆坐在地上,還不如在安全的環境裡給她超出承受範圍的衝擊,提昇她的承受力──事先打好預防針。」
「……──可是,難道你沒想過她有可能承受不起,就這樣倒下去嗎?」
沒有血色的唇瓣露出輕笑。
女人翻了白眼。
「────真是!你啊──真是個惡劣的男人!看來我也還是太天真了!居然有那麼一下下以為你真的從良了!我完了我!」
「不用擔心。」男人將食指比在唇邊說道:「──那也是意料中事」。
4/7/2008 2:26:04 PM
茵克扶著額頭哀嘆著,停頓了一會,她將手放下。
「那麼,那女孩果然是?」
「嗯,跟我們碰上的那東西是同一個。」
茵克打了個哆嗦。
「若我判斷的沒錯。那女孩的靈魂應該已經不是原來那一個了。」
「怎麼回事!?」
「並不是被置換掉了,而是改變了。她的靈魂的容量異常龐大,跟身體也有點排斥反應,──大概是交合了吧。」
「什……!?」
「靈魂間是可以互相交合的。妳應該知道術法的干涉規模跟術者的精神力有很大關聯吧?」茵克點頭,「術者的精神力可以經由修行增強,但是有其極限。不論怎麼增幅,精神力的強弱絕不會超越靈魂本身的重量,換句話說,靈魂本身越強大,精神力的極限值就越大。但要鍛鍊靈魂是不可能的,那麼,若是串連兩個人的靈魂會如何呢?」
「!」
「所謂交合就是將靈魂的界線解開,將兩個靈魂融合後再分開,一加一會大於二,雙方的意識領域會被對方的意識領域拉大,這是非常快速的、可說是違法逆理的增幅術。但這畢竟是一種入侵,被入侵的人會感受到像是被強暴的感覺,但這比那更可怕,因為是直接入侵了心靈。另外,由於要入侵靈魂,所以必須先找到精神與肉體的交接處,再從中挖出靈魂,因此絕大多數的人被入侵後就發狂了,意識領域擴張的發狂術師被自己增幅後的術法燒死並不是罕見例子。但若沒發狂,那他就成為了非人的存在。」
「那、那……那個東西……你是說那是人!」
「不……我想應該不是……」慎思腦中思緒飛快旋轉著,「它的力量很『純』沒有感受到什麼雜質,比較像是……像是……」
「──怎麼了!?」茵克有些驚慌地看向慎思。
他兩眼瞪向虛空,將手指移向唇邊,像是喃喃地說些什麼。
「喂!不要話說到一半啊!喂!」
「…………──人工意識體。」
「啥?」
他茫然地走向前方,茵克慌忙地將手搭上他的肩膀,但他眼中已經沒有茵克了。
(那份殺意明顯是朝我來的──但是為什麼呢?)
(我做了什麼嗎?在世上應該已經沒有人有能力製作那樣高精度的人工意識了!那麼,是誰…………?)
(有能力製作的人……不可能!不可能有別人做的出來!)
(那……那……難道是『那個人』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做的嗎!?為了什麼?)
因為我很寂寞啊──
(!)
過往的記憶曇花一現。
『那個人』露出寂寥的微笑,望向遠方的海天一線。
(…………是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
「喂!喂!不要發呆啊!」茵克兇猛地扭住慎思的衣領用力搖晃他,她的眼神充滿著不祥。
「啊…啊……」
「啊什麼啊!你魂是飛到哪個世界去了?」
「不…抱歉……不過……我想我有點眉目了。」
「什麼?那就快說啊!」
「不,說了也沒用。如果我想的沒錯的話──雖然沒有證據。總之,妳不用擔心妳會受到傷害,因為那傢伙肯定是衝著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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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因為這句話。
「我們去看看本土的鄉野風情吧,辣葉。」慎思面帶微笑的說著。
雞皮疙瘩、寒毛直豎。
可是沒有拒絕的理由,而且自己的確很想看看本土的農村景緻跟故鄉有什麼不同。
於是……
「喂……可以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小辣子聲音低沉地說。
「嗯?跟商隊一起旅行啊。包吃包住又有錢領,而且還有雇請保鑣,一路上保證安全無虞。」
拿到了認證後,他們馬上就找到了在往西北方前進的商隊中幫傭的工作,現在是出發後的第二週。辣葉坐在馬車的馬伕席上,而慎思坐在她旁邊。
「那種事我知道!我不是指這個!而是――」她指向身旁馬上的身影,「為什麼這個女人會出現在這裡啊!」
「什麼『這個女人』啊!妳這丫頭真沒禮貌!我當然是來工作的,工作!」茵克騎馬跟在馬車旁。帶著深紅的墨色馬尾高高豎起,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身驅穿著奉實用為最高準則的俐落旅服,在手腕上與小腿處包覆著輕巧的戰甲,深色肌膚配上暗金色的瞳仁有種野生食肉動物的氛圍。
「妳不是會長嗎!不待在聯會裡行嗎?」小辣子有點不悅。
「會裡非要會長才能處理的事,我已經都事先處理好了。再說我本來就要去首都一趟。」
「那妳直接去首都不就好了嗎?跟著這種巡迴商隊不知道要多久才到的了成夏!」
他們加入的是巡迴各地做買賣的商隊,會在一路上經過的村鎮做短暫的停留,要抵達孟斐斯公國的首都成夏保守估計最快需要二個月。
「反正又不急,」茵克不以為然的說。「我也很久沒有出任務了,正好回味一下!」
「有什麼好回味的!而且這根本就不是妳的任務!明明是妳自己突然跑出來說要做護衛,也不管商隊主人有沒有答應!」
「我根本不需要別人點頭!不過是只要有盜賊出現,我就打倒他們拿人去換賞金罷了!而且我也沒用他們的任何東西,不用付錢也不用給飯吃就有一流保鑣護衛商隊,說起來是他們賺到耶!」
「請不要將自己的行為合理化!商隊本來就有請護衛,不需要妳來多管閒事、搶別人的工作做!從根本上來說,無視他人意願這件事本身就是不對!」
「什麼無視他人意願啊!大老闆明明都點頭了!」
(不點頭不行吧……)
在旁聽著兩人隔空交鋒的慎思想起商隊老闆汗流浹背的身影。心神一轉,他轉頭看著小辣子側臉想道:(辣葉……這陣子很奇怪啊……)
不知道什麼原因,小辣子跟茵克從第一次見面就處不好;只要茵克出現,小辣子的心情就很差,跟茵克說話時也常不自覺地話中帶刺,不過茵克似乎並不在意。
在夏都城的某天晚上慎思跟茵克提到這件事時:
「你沒發現嗎?」茵克眼睛發亮、帶著惡作劇的表情說。
「什麼?」慎思眨眨眼。
「算了……」她語中含笑說道。
「唉呀、唉呀~~沒想到你這個善於揣測他人想法、把別人放在手掌心中像球一樣玩弄的老狐狸,遇到跟自己有關的事情就變得很遲鈍呢~~」
「跟我有關?究竟是什麼事?」他皺眉說道。
「呣~~嗚呼呼!你自己慢慢想吧!啊~~青春真好啊~~」
語焉不詳的對話強制終止,結果到最後他還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但是茵克從中途加入商隊後,慎思知道原因了,雖然那原因跟自己無關。
茵克唯我獨尊、無視他人的自我性格跟重視律法、禮節與他人感受的辣葉完美相剋,彼此都對對方的觀點感到不以為然;辣葉對茵克不顧他人感受的行為舉止憤愾不已、茵克則對囉哩囉唆、老喜歡管她閒事、將禮義掛在嘴上同時身體力行的辣葉嗤之以鼻。
要慎思來說的話,他完全同意小辣子的看法,但他若是想要『比較』安靜的日子,顯然還是保持沉默不偏向哪一方是比較明智的選擇。
不過……
「兩位小姐。」慎思沉聲說道,兩人停下動作。
「我強烈建議兩位保留氣力,接下來我們還有很長旅程要走。所以……請兩位閉上嘴以維護公眾安寧……謝謝。」
雖然兩人氣得幾乎腦袋冒煙,但慎思冰冷堅硬的聲音成功迅速地將她們的腦袋降溫,茵克硬是將臉別開,而勉強將話吞進肚子裡的小辣子只能悶悶的盯著眼前的風景。
一行人保持沉默前進了一段時間,遠方傳來噠噠的馬蹄聲,其中飽含惡意。
聽到了有點麻煩的聲音,女騎手唇邊綻放無畏笑容,她轉向慎思:
「這是我的東西!你可別插手!」
「是是是,妳可別太欺負人家喔。」慎思有些無奈的說。才說完一隻箭破空而來,目標是坐在馬伕席上的辣葉。
(!)辣葉還來不及反應,箭已經在茵克的手裡!
「小丫頭!把妳的屁股好好放在座位上,有灰毛的在妳旁邊,不用擔心妳的腦袋不保!」說完,確認了對方只有一隊人馬後,她疾馳至對手跟前跳下馬,雙手握著像是匕首但兩側有著從刀柄延伸出去的像鉤又像小刀的武器。
黑髮如瀑翻飛,她巧妙運用落地時身體彈起的力道將身體以舞蹈的要領伸展出去,側邊小刃挑起馬蹬的皮帶,手腕一翻割斷皮帶與騎士的跟腱,騎士慘叫跌落,沒有理會,她轉身用相同的手法接二連三地割斷對手的跟腱,騎士落馬的同時用另一把較長的匕首挑起他們的武器再切斷他們手腕或手肘的韌帶。
以結果來說對這群盜匪而言是殘酷異常,對茵克來說卻是既有效又省事。
小辣子看著這殘酷的場面感覺心臟像是被人狠狠地搥了幾下,生在酒館的她不是沒見過那種幾杯黃湯下肚後的狂怒鬥毆,但她從沒見過這種冷靜的蓄意傷害,而且很明顯就是要讓對方殘廢;另一旁的慎思則是分析著她與十年前的差異:
(茵克……刻意使對手殘廢……這不是以前的她會做的事。)慎思皺起眉頭看著她手上的匕首,(以前是使用鴛鴦刀,而不是用這種接近半暗器的陰邪武器……)
商隊的幾個保鑣趕過去將盜匪捆綁起來並進行緊急包紮,其中一人對茵克說:「茵克會長!妳不覺得妳做的太過火了嗎!」
「哎呀,一點都不覺得。」她毫不在意保鑣帶刺的眼神說道,「這樣才有效率!而且你們人手本來就不夠看管他們,這樣就算不去請警察來押解他們回城裡,也不用擔心他們想要逃走或是反抗啊!我是在體貼你們耶!」
「那還真是謝謝妳的體貼!」一位跪在顯然動脈被整個割斷的盜匪身旁正忙著為他止血的保鑣說,「現在他們不需要警官押解,而是需要棺材車――如果他們的血止不住的話!」
身體的重要肌腱附近必定有較密集的血管分佈,環顧四周,其他的盜匪的傷口都或多或少的不停流出泊泊鮮血。
看著眼前的情況,慎思向一位保鑣說:「不好意思,可以請你去最近的城鎮請求調派警官跟醫療團隊前來嗎?」保鑣點點頭,取得商隊主人的同意便策馬前往城鎮,身影消失在塵土中。
慎思輕拍小辣子肩頭說:「沒事,妳到馬車裡頭去,讓我來處理。」小辣子臉色蒼白地進了馬車,而慎思則前去協助處理傷患,與茵克擦肩交錯時,他投以譴責視線。

※ ※

離最近的醫療機構有二天路程;帶著負傷的盜匪也不可能做生意,商隊一行人乾脆就地紮營等警官與醫療人員來接手。將情緒仍不穩定的小辣子安置好後,晚上輪到慎思看顧營火時,他決定跟茵克好好談談白天的事情。
「妳為什麼要割斷他們的韌帶!?那不是我認識的妳會做出來的事。」
「喔,那時我還不懂事嘛!那個時候我的確是個天真小白痴沒錯。你就忘了吧!被人記得還有這麼白痴的時期很丟臉啊!」
「這跟天真無關!」慎思嚴厲的說,「妳今天的行動很明顯遠遠超乎必要以上!」
「我只是選擇最有效、最安全的手段!你想想,如果只是把他們打暈,天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醒過來從背後捅你一刀,或是沒綁緊那些傢伙又被他們找到機會逃走那該怎麼辦!搞不好還有同夥!等那些逃走的傢伙帶著援軍殺過來時可不能舉白旗說:『大爺您行行好~~饒了我們吧――』!」
「妳這是在……!」話聲未落,兩人從地上跳起,背靠著背、擺出備戰姿態,將所有感官提昇至最大限度搜索四周的動靜。
某種東西飄散於夜空,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蓋上了一襲白紗。
是當地特有的大霧嗎?
不。
如同酷暑中的溼氣,又溼又黏,像是無形的漿糊裹住全身、滲入身體每一個毛細孔中的殺意從四面八方湧現,那是種被鐘形水母罩住、然後被牠又細、又長、無所不在的佈滿刺絲胞的長觸手纏滿全身的感覺。
「開、開什麼玩笑……」怒罵聲從齒縫間擠出,為了不讓內心的動搖顯露出來故意發出聲音,不知是否因為全身肌肉線條都拉緊到極限的緣故,女戰士身軀微微顫抖。
(從哪裡來的……?)慎思嗅著空氣(沒有人味……不是人類!)
餘光瞥向一角,在不遠處警戒的保鑣沒有異狀。
這麼誇張的殺意足以挑起生物性的深層恐懼,就連一般人都感覺的到。他們沒有察覺到的話也就是說……
(目標是我嗎……他們大概連這裡的聲音都聽不見吧。……到底什麼時候展開屏障的!?)
不管要使用什麼樣的法術,受到干涉的人或物體,其周圍的吩尼包括空間的連接處都會有微妙的振動,高明的術者可以將振動減到最輕,但無論如何都絕不可能做到完全沒有痕跡的程度,這是世界的法則。
沒有氣味。兄弟。
(野睿!)
不是之前那個東西!很像,但不是。
(應該還有一段距離才對,移動了嗎?)
不清楚,到處都找不到足跡。
(清理真徹底……)慎思恨恨地想,他沒回頭的向背後喊道:「茵克!」
「什、什麼?」牙齒喀喀打顫。
「這不是人類!妳到馬車裡去!它是衝著我來的!」
「我、我知道了!」
沒有遲疑,力抗束縛的魔咒,茵克立刻跳進馬車裡。
彼此都是老手,知道敵人不是自己能夠對付得了的對手就迅速撤退,沒有用處的幫手只會礙手礙腳。
確認茵克確實進入馬車內後,慎思大腦中一直處於半休眠狀態的戰術中樞系統判斷目前的身體機能不足以對應目前的事態,馬上對全身下達指令:
戰鬥用肢體控制程式.以權限二級限定啟動。
全偵查機能.以權限二級限定啟動。
身體構造以分子等級進行結構轉換,所有再構成程序在三千五百分之一秒內完成。
全系統再啟動――完畢。
(在哪裡――)
將所有程式配合目前的系統配置與需對應事態進行最佳化後,將『觸角』伸展至周圍的所有空間,探尋遭到修改或被鎖定的情報――分析完天文數量的情報的情報與戰術中樞系統得出的結論是:
沒有任何情報或是吩尼受到干涉,因為對方一直就在這裡。
「可惡……這怎麼可能!?這麼巨大的存在是怎麼辦到的!?」
那個存在待在和慎思所站的位置完全相同的位置,只是它是在這空間的背面――無限反射的鏡面中的另一個世界。
它以輕柔得近乎是藝術的動作穿越了分隔兩個空間的界線,因為沒有干擾到這個空間的吩尼又是突然出現在這個空間中,所以慎思才會沒有發現到這異常巨大的存在。
世上的一切皆有重量。
空氣有重量、石頭有重量、感情有重量、記憶有重量――即使是靈魂也有它的重量。
此乃因其存在。
一份太過強烈的情感可以重創它周圍的一切;一個太過巨大的存在可以擊碎它所在之處的一切,其力量就來自來襲的海嘯自身,翻滾、翻滾、撲上岸,沖掉路徑上的小小沙堡。
不知從何而來、為何而來的它緩緩地從接近無限延伸的平面向中心收攏成為緊閉的鬱金香花苞形,隔絕世上的一切。
它輕輕地碰觸慎思――以這巨大所無法想像的輕柔。
(這是在……試探我嗎?)
像是貓咪用身體磨蹭主人般,它在慎思全身上下撫摩過去。
(嗯?)
空間中的殺意稍減,取而代之的是困惑。
慎思覺得自己像是被好奇的貓咪盯住的東西,而那隻大貓好像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要吃嗎?可是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耶?好奇怪呦!』類似這樣的感覺。
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會發動攻擊,慎思將物理性與精神性的屏障全數展開,面對這麼強大的對手沒有可以反過來探測對方的餘裕。
沒有對手會沒有破綻。
沒有放過對手精神情感的變化,「你是誰?」慎思向它問道。
沒有回答。
殺意如浪潮海水迅速退去,慎思覺得呼吸變輕鬆了,但它沒有離開。
貓咪坐在不遠處,保持隨時可以撲上去的距離,輕輕地擺動尾巴、豎起耳朵,好奇地研究面前的東西――慎思。
「你是誰?」慎思再次問道。
貓咪微微擺動腦袋――離開了。
一面追逐著對方的蹤跡,慎思一面喊到:「茵克!可以出來了,對方離開了。」
沒有回應。
「茵克?」慎思打開馬車門,他看到茵克臉色慘白縮在角落裡。
「茵克?妳怎麼了?」
沒有問『妳還好嗎?』,這是沒有意義的問題。
「慎…慎思……那…是什麼?」雙唇已無血色。
「我也不知道……」慎思搖頭,「那決不會是人類,那是一種純粹的意識生命體,但我沒見過那麼巨大的。」
「我們……惹上了什麼……」生物與生俱來的恐懼本能將她擊垮。
靠著牆壁的身軀徐徐滑落,眼眶中淚光閃爍,眼淚之所以沒有流下來,是女戰士最後的矜持。

※ ※

那已經是多久以前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一個身影這麼說著,然後把抱在懷裡的某個東西放進一個很深很深的地方。
那是一個不冷不熱的聲音,包含著某種像是忍耐著什麼的語氣。其中沒有淚水的味道。
那個地方實在是太深了,不論什麼東西都進不來,不論什麼東西都出不去。
「如果……如果這世上有『如果』的奇蹟的話……去找一個即使在一起也不會覺得寂寞的存在……」
有著祈求的意味,是為了誰而祈求呢?
「然後好好地捧在手心裡,絕對不要讓它從指縫間流掉……如果,遇到了覺得『能夠遇到你真是太好了!』的人,也要好好地給予感激,然後將它的身影與一切記起來,這就是誰也搶不走的寶藏……」
像是在吟唱著咒文。
「要記得……只有知道付出並不會有回報的人伸出的手……才是可以一直握著的手。」
「褪盡了一切,仍然只有望著本質的人的目光才有讓人無條件承受的資格――不管會不會因此而受傷。」
嗯,我記得了。

※ ※

「夏晨~~夏、晨~~」黑砧叫著青年。
「什麼事?」青年回過神來。
「不吃的話就要冷掉了!」黑砧指向桌上的菜餚。
「這…這個很好吃……請吃吃看吧!」芯淰手上捧著小碗,怯怯地說著。
「啊。」夏晨拿起刀子將剛出爐的海陸蔥燒烤餅切成小塊,分到每個人的碗裡。
他們抵達西都城已經數天,現在正在下榻旅店兼營的餐廳吃早餐。
西都城是孟斐斯公國西方的衛星都市,位在呈直線橫跨國境的科地斯山脈間,鄰近都是花崗石岩山地形、沒有可以耕作的良田,官方就著它天然的隘口地形修建關卡。佔著地利之便,各地的物資、商品都會先經過這裡再前往首都成夏,西都成為極為繁榮的貿易都市,舉目所及都是一片熱鬧非凡的景象,餐廳裡也到處都擠滿了飢餓工人。
看著遠方被雲裁掉山頂的山岳,「這裡好多山……我想去看看……」芯淰呢喃著,自言自語被鼎沸人聲淹沒。
「嗯,那就去吧。」
「好啊!看起來好像很漂亮!我們一起去爬山吧!」
夏晨跟黑砧分別表示同意。
「咦?」芯淰沒有想到居然會得到回應。
為什麼會聽得見呢?這裡明明那麼吵?
「工作已經快完成了。再等幾天吧。」夏晨說道,一邊往芯淰的碗裡添了幾塊肉。
「呣……吶!那個女生為什麼嚇成那樣?我們又不是去嚇她的!」黑砧突然說道。
黑砧跟夏晨常常突然展開跟原先談話主題毫不相干的對話,芯淰已經習以為常了。
她大略猜得出來那是他們的工作,不過這幾年的流浪生涯也教會她:保持沉默、守口如瓶、不要多問。
「她只是覺得困惑。」夏晨往他們碗裡的烤餅淋上肉汁說道。
少年腦袋微傾:不懂!
「她覺得受到威脅,但不曉得自己被什麼威脅,只知道『很危險』這件事。對威脅感到恐懼是生物的本能,──不過像她這樣長期與危險接觸的人情況又會有些不同。」
芯淰與黑砧投以好奇的目光,彷彿看著積木堆疊成屋的孩子般閃爍生輝。
「一般來說,這樣的人本身必然有著喜愛刺激與冒險之事、同時對未知事物抱持強烈興趣的人格特質。
「他們習於征服危險與未知,從中取得物質上或精神上的利益,例如:販賣稀有物品得到的鉅額金錢、受人景仰的名聲、征服秘境的快感等。這可以給予他們自信心,同時他們對自我的認知也是建立在這些事物上,因此這些人多半相當高傲,對自己的勝利感到驕傲、自豪,同時渴望有更多更困難的挑戰讓他們去擊敗。
「但也因為如此,當他們遇上自己知道無法征服與理解、並且『生還』的挑戰時,他們就會失去了自我的價值,對自己感到懷疑。」
「………………」
「………………」
聽著這一番仔細說明的兩人嘴巴張得大大的,插著烤餅的叉子定在半空中,顯然是有聽沒有懂。
「……簡單地說就是一個大家都說他很會畫畫的人,突然有一天全世界的畫評都說他的畫很差勁,於是那個人就開始覺得自己其實畫的很差、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優秀、過去得的那些獎都是假的。」夏晨頭痛地皺緊眉頭說道。
「這樣聽得懂嗎?」
「呃……好像有點懂、又不太懂……」黑砧坐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動著。
「……我好像懂了……」芯淰沉吟道,「我覺得我好像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嗚――我不懂,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少年沮喪地縮起肩膀,他看起來是如此敏感、脆弱且纖細,那美貌似乎並未因此而失色,反而更增加了早已注意黑砧多時的女性們將他擁入懷中疼愛的衝動;幸運的是,洶湧人潮帶來了忙碌工作讓她們還能維持不衝過去的理性。
芯淰輕輕拍著黑砧的臂膀(兩人同坐在椅子上身高還是差了一截)安慰道:「沒關係,我也不太懂,我們一起學。」
「小淰……」黑砧感動得說不出話來,把她抱在懷裡用臉頰磨蹭著她的紅髮。
夏晨看著這讓人會心一笑的兄妹相親相愛圖想道:『說是姐弟應該比較正確。以精神年齡來看。』一邊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阻擋那些眼睛發紅、死命盯著芯淰的女子,她們看起來就像隨時要衝上去把她掐死的樣子。
夏晨想起有著北國晨光瞳仁的青年。
(他的機能運作沒有問題。雖然系統版本比較老舊,但經驗彌補了處理速度不足的缺陷。要突破防壁並不難,但不能排除會造成系統崩潰的可能性……資料損毀就沒有意義了。)
(還有那裡的事態也應當儘快收拾。)
夏晨眼睛深處閃過光芒。
(……還不足以進行修正,程式也尚未就緒――)
看著對小女孩吃著飛醋的女服務生湊過來想要藉介紹新餐點之口、行隔離之實。
青年眼中閃過某種異樣。
那穿著防風外套的青年身影和眼前的少年重疊。

※ ※

聲音流了進來。
「好像醒了?」
那是誰的聲音?好像聽過……
「茵克小姐!茵克小姐!」有隻手在搖動她的身體,「茵克小姐!」
視野緩緩開啟。
周圍是木板……空間很大……
(!)她猛地坐起。
「這是哪裡!?」茵克問道。
「這裡是往西都路上的崗哨站,這間房間是他們借給我們的。」辣葉一邊將毛巾放入水盆中、然後取出擰乾,一邊回應道。
「崗哨?這是怎麼回事?」離最近的聚落應該還有好一段路程才對?
「妳已經睡了三天了。那些趕來的警官看到一群手殘腳殘的盜賊可是非常不高興,一點也不。他們堅持要起訴你『防衛過當』的罪名……」辣葉平靜說道。
「什麼!」茵克非常岔怒。
辣葉聳聳肩。
她端坐在椅上,尊貴的氣息縈繞身軀。
「這個嘛……因為妳有專業格鬥技巧、且具備致人於死所需要的所有相關技能與知識。所以……妳應該也知道如何不對對方造成永久性傷害,同時又能逮住他們的方法――這是他們的說法。而我必須說,我完全同意他們的看法。」她仰起頭顱,正面對上茵克的目光。
「沒有見過世面的小丫頭……」茵克不屑地啐了一口,「妳懂什麼!?那種漂亮又自以為高尚的人權主義在戰場上一點用處都沒有!那可不能幫妳保住妳可愛的小臉蛋!」
「……我沒有打算跟妳爭辯什麼。」
茵克眼睛瞇了起來。
「我認同妳將那批盜賊的反抗能力完全瓦解的判斷;但不認同妳刻意將他們的韌帶整個切斷的作法。現在警官必須挪出人力派人在他們的病房前站崗,而不能直接將他們關進大牢。」
「呵……那麼現在那些警官大人打算什麼時候要請我去法院喝杯茶啊?」茵克惡意地說道。
「妳不需要去。」辣葉依然保持平靜,茵克睜大眼睛。
「慎思已經跟警方交涉好了。我們――我、慎思、還有妳,我們三個人從現在起脫離商隊自行行動。因為不能再給商隊主人添麻煩,而且現在商隊的人是討厭妳討厭得要死,而慎思主張不能把妳一個人扔在這裡,說什麼妳精神不穩定。」辣葉不悅地補上一句。
「總之,我們必須在警官們改變心意之前帶妳一塊離開這裡。――還有妳最愛的賞金。」她用下巴指了指放在一旁小圓桌上的袋子。
茵克瞪著辣葉,辣葉也直瞪著茵克。
流倘於兩人間的氣流銳利得似乎可以將人給大卸八塊。
感覺過了許久,漫長得讓人難以忍受,但實際上不過才經過一、二分鐘而已。
正當兩人僵持不下時,木門發出咿嘎聲緩緩打了開來。
聽到門軸轉動的聲音,兩人像是彈起似地將頭轉向木門。
慎思走了進來。
他只看了一眼就把握住情況,輕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兩位請不要再大眼瞪小眼了好嗎?」
「這是怎麼回事!?」茵克將矛對準青年。
「――辣葉都跟妳說過了吧?就是這麼回事。」兩人對峙了一會,慎思繼續說道「既然醒了就趕快去梳洗一下,吃完飯後馬上出發。」
沒有給她提出異議的機會,慎思走出房間。

※ ※

「你要去哪裡?」茵克坐上馬背問道,他們現在正要離開崗哨,路上的士兵幾乎毫無例外地對茵克投以敵意。
「西都。」慎思回答。他現在坐在馬伕座上駕馭馬車,這是跟崗哨裡的士官便宜買來的載貨用舊馬車,前頭栓了兩隻體能已經無法負荷作戰要求、但又尚未進入老年的退役雜種馬。
「那個傢伙離開後,氣息最後是斷在往西都的方向。」
回憶起那份殺意,茵克不住顫抖。
不知有無察覺馬上騎士的異狀,慎思繼續說道:「途中會經過卡那村――那個有神秘昏迷病患的村子,我要去看看,」他看向馬車中的辣葉,他已經將想要調查『神秘昏迷者』事件的想法告訴她了。「……有些事情必須親眼見到才能確定。」
「……灰毛的。那個……那個東西是怎麼回事?它為什麼會盯上你?」死命壓下某種讓聲音顫抖的東西。
「我不知道。」
「灰毛的――……!」
「我沒有說謊。我也沒遇到過。」
「那……該……該不會是什麼……來找你報復的怨靈之類的?像是不幸給你纏上被耍的團團轉,結果從此掉入地獄深淵的傢伙之類的。」她努力發出嗤笑聲。
「若是那樣,那它顯然應該跑去找妳才對。」
「你說什麼!?」
「光想想妳砸毀了多少間房子就知道了吧,人類暴風。」慎思輕嘆口氣,用寫滿無奈的聲音描繪,「對妳恨之入骨的人想必隨便算算都有幾個中隊,這些人的怨念加一加要形成那樣規模的意識體應該是可能的。」
「什…什麼嘛!本來就是那些人要把房子蓋在那裡的!而且巷戰時房子受損本來就是理所當然!應該說沒有受損的房子才是有問題!」
「什麼跟什麼……擅自把別人家的房子拿來作陷阱給搞得千瘡百孔、用完後隨隨便便就『隨手』給炸了也算在內嗎?妳這強詞奪理的女人,看來在這十年間妳也依然在不可理喻之路上勇往邁進啊……」
慎思輕輕放鬆肩膀,用遙遠的視線眺望遠方,像是看著大樓倒塌紀錄片在眼前快轉。
「嗚嘎――!你還真敢說!你才是心機深重的娃娃臉灰毛老狐狸!」
「瞧會長大人說到哪裡去了。」
茵克坐在馬背上咬牙切齒地回罵,慎思則是一派悠閒地駕馬,不時回個幾句踩踩她的地雷。
就這樣,談話的主題與注意力在不知不覺間被巧妙地置換掉了。
辣葉坐在車廂內,靜靜看著兩人間的你來我往。
蔚藍美眸宛若大海琉璃。

※ ※

3/8/2008 8:40:23 AM
結束了。

時間:四十三分又二十九秒。
敵方負傷:三十二人。
敵方死亡人數:零人。
我方負傷:零人。
我方死亡人數:零人。
戰鬥結束。
戰力損益評估結束。
目標:完成。

結束了。
就只是這樣的東西。
除此以外以內都沒有別的。沒有任何感慨,就像家庭代工的必需數達成一樣,不存在的空虛感。

「該怎麼辦呢~~?」
黑砧帶著燦爛的純潔笑容,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把失去意識的前一秒的對手、此刻的路障往牆上丟去,人體與牆面接觸發出詭異的噁心聲音,另一手揮舞著裝填特殊子彈的強力手槍。
「通知警方人員進行回收作業,等他們確認結果之後就可以回去了。」語畢,夏晨將短刀收回腰際,簡短一瞥滿地的傷患與戰鬥造成的瘡痍。
結束上一份工作後,兩人閒閒沒事跑去接了一個擊破大型非法集團的根據地,並且盡可能留活口好讓他們接受法律制裁的麻煩任務。
因為任務中自行取得的資料(例如:帳本、貨物出入紀錄等)可以另外賣到高價,所以兩人採取先潛入蒐證、盜取資料以確保情報不會在戰鬥中損毀,等資料到手後再行破壞的瑣碎麻煩方式來完成任務。
「哎呀哎呀!兩位幹得真是漂亮呢!目標人物跟身份都已經確認了,辛苦了!那麼兩位,按照老規矩,報酬請至聯會領取。」前來協助回收犯人的聯會人員如此說道,旋即轉身離去。
「請稍等。」
「請問還有什麼事?」
「我們取得該集團的內部資料,請協助處理交易事宜。」
「……這些是犯罪證據吧。應該直接和警方交涉就可以了。」
「不與任何正式或非正式的官方機構進行直接接觸是我們的原則。」
「……原來如此。」聯會人員露出理解神色。
確實有許多職人討厭跟官方的執法機關扯上關係,因為職人的工作內容與執行手法時常是走在法律邊緣,警方對職人的存在本身也非常感冒。
例如這次的任務:本來毫無疑問應當是由執法機關進行的,卻委交警方以外的『非正當性的合法工作者』來執行,不論是心理上還是顏面上都難以接受。
然而就如同『非正當性的合法工作者』為了豐厚報酬或是自身的理由接受『正當的法律�

Wen Chen Hua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12/26/2007 4:40:07 PM
「我還是決定要出去旅行。」結束了忙亂的晚餐時間,正在整理環境的辣葉這麼說道。
「是嗎。」
「你好像一點都不驚訝啊。」
「是啊。你已經跟老闆說了吧。」
這幾天阿姨都沒有什麼精神。
「你不阻止我嗎?」
「不阻止你。但是,我會跟著妳。」
辣葉停下擦拭桌面的動作,驚訝的看著青年側臉。
「為、為什麼?」
「因為妳對本土什麼都不知道。要通關、要申請、許可,要注意什麼、應該注意什麼這些諸如此類的事情妳都不清楚吧。」
辣葉沒有回答。
「我已經跟老闆談過了,要我跟著妳去旅行,直到妳好好的回到島上為止。這是老闆答應妳去旅行的條件。也是我決定讓步的理由。」
「什麼………?你、你要跟我一起去!?」辣葉簡直嚇呆了。
「可、可是你是男人耶!」
「這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啊!一個大男人跟一個小女生去旅行,不知道人家會怎麼想!」
「呣……妳是擔心島上的人會說話嗎?不必擔心。就說妳只是剛好跟我搭同一艘船就好――」
「我才不是擔心島上的人怎麼想!而是……而是……像是住宿的時候要怎麼辦啊?我可不想被誤會!」
(原來是擔心這個啊……)慎思在內心苦笑著。
自己看著辣葉長大,所以完全沒有意識到辣葉已經是個少女的事實――反而是阿姨很乾脆的接受自己女兒已經長大了的事實。
想起跟辣葉父親長談的那晚,慎思露出感嘆的微笑。
「沒有問題。妳只要對外宣稱我是你的家僕就好。」他若無其事的說著。
「什麼……?家、家僕――――!這是什麼意思啊?」
慎思轉向辣葉,仔細打量起來。
華麗的大卷金髮,完全不像燠熱南方的酒館女兒的白皙肌膚,像是島四周的淡藍海水結晶的眼眸、略微上提的眼角帶著傲氣、端正的鼻型與紅唇。若是讓她穿上高雅的禮服、請她把粗魯的動作收起來,端坐在椅子上微笑――絕對沒有人會懷疑她不是貴族出身。
想起現在正在廚房奮戰的老闆的黝黑粗壯的寬闊背影――不論外貌還是性格都在兩個極端的父女檔,毫無疑問是大自然的奧秘、梅比斯村最神秘的存在 
(說起來――夫人似乎不是本地人?)
慎思曾經看過照片。辣葉的母親有著非常濃密的褐髮,這大概是辣葉的頭髮有時在陽光照射下帶點像是燒焦的砂 色的緣故。肌膚也是相當白皙,漂亮的褐色眼睛、溫柔的笑容,非常疼愛的抱著一歲多的辣葉,旁邊站著她高大的先生,幸福洋溢的全家福――據說照完這張照片不久,辣葉的母親就去世了。
辣葉被慎思盯得直發毛。
「喂!家僕是什麼意思啊?你快說啊!」
(髮色也好、膚色也好,唯獨容貌與體型是遺傳自夫人真是太好了!――雖然力氣是遺傳自老闆……)
慎思看著她的纖細手腕,與外表不符,那纖纖素手曾經單手抓起七人大桌丟向數公尺外的醉漢。
「因為――或許妳沒注意過,妳的外貌很有貴族大小姐的特色,只要妳說我是妳的家僕,我相信沒有幾個人會懷疑――」
「怎麼可能啊!貴族?大小姐?我――?」
點頭。
「是真的。反正有人問起妳再這樣說就好了,平常時就照實說是一起旅行的同伴就好了。」
他輕鬆的說,但某人可不輕鬆。
「這怎麼可能啊!人家不可能會相信的!」辣葉幾乎要仰天長嘯了。
「相不相信不是我們能決定的,那是別人的事。」
「這樣說是沒錯……」
「妳想不想去旅行?」
「我當然想啊!」
「那就不要想這麼多了,等真的有遇到事情的時候再想想要怎麼說吧!畢竟事情沒遇到,誰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情況。您說是吧,阿姨。」
「是啊……」
辣葉倏地回頭看著從廚房出來的父親。
「媽……」
「妳剛剛也聽到了。我同意妳出去旅行――條件就是要讓小東西跟著妳。畢竟他旅行的經驗豐富多了,一旦遇到什麼事情,也比較曉得要怎麼處理,或是避開。」
精練老闆有點感傷的說道。
「妳已經長大了……會想去看看世界也是當然的。前幾天晚上,我已經跟小東西談過了,妳就好好跟著他,他會照顧妳,確保妳不會出事。船票我已經都幫妳買好了。」
「――!」
「下週二早上五點四十分的第一班船。前一天晚上咱會辦一場餞別會,左鄰右舍都會來――」說完,阿姨就走回廚房去忙了。
「……謝謝…………謝謝你………………媽媽。」
辣葉只能站在原地,不停地流淚 
 

 

 

 

 
「嗚哇啊啊啊啊――――……」
一直撐到離開父親視線範圍後,她才終於讓自己放聲大哭。
從未離開父親這麼遠的距離 
一直堅毅、倔強的臉龐整個扭曲,淚水、鼻水直流,又吵又醜,但是同船的乘客沒有人苛責她。
慎思沒有輕輕地拍撫她的背、也沒有遞面紙給她,只是站在她的身邊,一直、一直等待著,直到她停止哭泣為止 
海風徐徐吹拂,灰髮飄動,染上海水反射的波光,青年瞇起雙眼看著點綴著光耀火球的海天一線 
(又要踏上旅程了嗎……看到島的樣子愈來愈小才終於有離開『故鄉』出外旅行的實感啊……)
想起接下來的第一個目的地。
(本土…孟斐斯公國嗎?目前似乎是很興盛……從客人的言談來看現在非常繁榮……政局已經完全穩定下來了……嗎?)
孟斐斯公國是西大陸最大的國家,幅員廣大,國境從西大陸的南方海域延伸到從東北方橫跨整個西大陸到西南方的『西嶽屋脊』科地斯山脈,『沙佳』島也是孟斐斯公國的屬地。
君主制國家,國土由國王分配予其下的貴族統治經營。因領主的不同,各地區的發展程度有極大的落差,長年無戰亂的安穩日子讓貴族變得只知享樂,強行增稅來增建遊樂的別墅之類的事層出不窮,人民的不滿直線上升。
二十多年前,軍方曾經發動將範圍限定在王室的政變。幾乎是在政變同時就將絕大多數的政務接手,為首的軍方高層經過縝密計畫發動的政變並沒有將混亂擴展至民間,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並沒有受到影響,畢竟王室、公爵、侯爵什麼的跟平民的生活幾乎不會有什麼交集。
但畢竟接受了長達數百年的貴族統治,平民對貴族的服從心依然存在,一些面對腐敗的貴族仍然獻出忠誠的臣民透過各種手段對軍方進行打擊,展開了為時數年的纏鬥。因此儘管軍方盡可能地將政變對平民的影響減到最低,人民生活繼續過、買賣繼續做,社會還是變得動盪不安。
堅守禮節的陳舊迂腐之士自然不是善於運籌帷幄的軍方的對手,剷除了王室中的無能之輩後,軍方擁立才能雖不特別出眾但為人民著想的淵西侯爵—年僅十六歲的文敏.淵西公子為王。在文敏國王登基後,軍方就退居幕後,從掌權者轉變為監察者的角色,從旁輔佐年輕國王。
甜美的權力就近在眼前,軍方何以能夠毫不留戀迅速退場,而且並未在檯面下進行干政,軍方內部權利究竟是如何運作一直是外界亟欲窺視之事。不管怎麼說,以結果而言確實使孟斐斯公國氣象煥然一新,而這件事也成為國際間的佳話 
(真是佳話一樁啊……呵!檯面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慎思冰冷地想著。
(總之,權利鬥爭沒有影響到平民生活就好了。社會安定、治安就好,這樣就可以放心地讓辣葉到處逛了。)
他看著用力吸著鼻子的辣葉。她正用力抹臉,看來是不要緊了。
「慎思!」辣葉勢頭十足地大喊。
「有!」
「要用力的旅行!用力去看!去很多地方!然後把我們一路上看到的、聽到的東西還有遇到的事統統都說給媽聽喔!」
「好……!」他不禁笑了出來,――她就是這樣的孩子 
才說著遠處的海岸剪影出現在眼簾間,隨著船愈來愈近,也看的愈清楚。它有完善的港口設備,以及緊鄰在背後的巨大城市。
「慎思……好大的城市啊!這就是夏都城嗎?」辣葉眼睛睜得大大的,眼前景象讓她驚嘆不已。
她所能看到的房子中最小的都比島上的最大建築—基金會總部大上至少三、四倍,最大的恐怕大上數十倍都不止,對在小島成長的她確實是無法想像的盛大景象。
城鎮跟交通的發展向來是息息相關,脫不了關係。有的情況是先有城鎮,之後才為了物資流通而修建道路;也有依附在交通建設上,在交通便利之處逐漸形成的城鎮。
南海第二大港的夏都城是典型的後者,原本只是塊不毛之地,因為有著良好的港口發展條件、離吐納量已經飽和的玉珠港又近,在官方的規劃資助下興建港口用來分擔玉珠港負荷。
看見辣葉的表情中除了驚訝、讚嘆外還有著疑問,慎思緩緩地開口說道 
「因為作為南海門戶的玉珠港吞吐量已經飽和,港口深度也因為泥沙淤積而變淺,影響了玉珠港的機能,可是因為進出的船量實在太驚人了,不可能關閉其中幾個碼頭進行整修,因為就算只關閉其中一個碼頭都會損失大筆金錢――結果形成惡性循環。
官方幾經尋覓下發現這裡的地勢平坦廣闊跟附近城鎮距離都不會太遠,頗有發展腹地的潛力;而海岸線又長、深度又夠,最重要的是離玉珠港很近。
匯集了各種完美條件的這裡,官方火速進行港口的興建與運轉,工作帶來人潮、人潮帶來錢潮、錢潮會繼續帶來人潮與工作,一些來此打拼的勞工與商人在此落地生根――長期發展下來就變成具有相當規模的城市。」
「喔~~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可是……還真的是……大得太誇張了吧…………」辣葉有些沮喪。
夏都港有完善的港口設備,其中隨便一個碼頭都比沙佳港口大上好幾倍,舉目所及全都是船、船、船!不斷湧入的船隻感覺像是在入侵港口一樣 
現在一看才知道差距,跟眼前所見一比,沙佳的港口根本就算不上是港口,只能勉強說是船的停靠處。
聽出辣葉的感慨,慎思故作輕快地說 
「請不用在意,沙佳本身就不大,地理位置也不在貿易路線上,港口大也沒什麼用啊。」
「這是在安慰我嗎?聽起來實在不怎麼算是安慰……慎思,我從以前就想說――你實在沒有安慰人的天份!」
「嗚……」
「頭腦明明很好,可是有的時候又笨的要死;很擅長應付難纏的客人,卻對小孩沒什麼辦法……對了!長得很帥可是卻一點女人緣都沒有――優點一堆卻一點好處都沒沾到!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啊~~!」
心情轉變過來的辣葉逐漸找回『小辣子』的直率火爆,被刺到痛處的慎思沮喪得幾乎趴在甲板欄杆上。
「喔!還有啊~!還有你大多時候都很敏銳,可是遲鈍起來會遲鈍到讓人想揍你! 
船開始進港,一道刺眼光芒吸引了小辣子,那是燈塔,漆著陽光照耀時會格外耀眼的純白色。港口的船隻也有著各式各樣的色彩,桅杆上的帆爭奇鬥艷地綻放不同色彩,在海潮推動下像是彩色波浪上下搖擺,小辣子一邊讚嘆這生氣勃勃的美景一邊繼續對身旁的青年揮砍利刃,就這樣一直到靠岸 
兩人下了船,小辣子用力東張西望,到達之後才真正感受到夏都港究竟有熱鬧。
所有人臉上都堆滿了朝氣與笑容,勤奮工作的男人們正忙著將船上的漁獲卸下、有許多小孩子到處跑來跑去,慎思解釋他們是在幫人傳口信、送小東西藉此賺些零用錢,稍遠處到處是叫賣的攤子,叫賣聲與喊價聲不絕於耳,陽光流瀉而下,人們額頭上與臂膀上的汗珠格外閃亮。
港口有著鮮魚的甜味、人的汗味,還有食物的香氣飄散在空氣中,
咕嚕~~
慎思轉頭。
「我、我肚子餓了啦!」她紅著臉怒吼,「你不是很熟嗎?哪裡可以吃東西?」
「我上次來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耶……呃……」他四處張望「啊!有了,那裡有餐館。走吧。」
 

 

「鯖魚嗎?呃……大約是一百盧那左右。」小辣子倒吸了一口涼氣。
「老闆,不好意思,我十年前曾經在夏都住過,今天回來懷舊一下,可是――這價錢是怎麼回事?我記得當時一尾才大約十幾到二十幾盧那而已!」
「這個……」老闆有些困擾地摸頭,「年輕人你才回來,會嚇到也是當然的……這是有很多原因啦!不過,這幾年物價真的是一直漲,主要就是頁油礦一直在漲!」
「頁油礦漲價?」
「是啊……說什麼頁油礦愈來愈少,只好一直漲價,可是船要用油、碼頭起重機也要用油,港口幾乎所有東西都跟那玩意有關,出海漁船的油錢增加了魚價只好跟著增加……結果就變得這麼貴了……我們也不想漲啊!可是不漲就沒辦法過日子了!」魚販無奈地攤手。
他沒有聽說這件事。
像夏都港這種較為先進的城市或多或少都擁有以頁油礦驅動的機械,以夏都港的情況來說,高效率的貨物轉運機能有很大比例是由機械的功勞,因此凡是經過夏都港的物資――包括運往沙佳的物品,幾乎所有民生物品都直接或間接的跟頁油礦有連帶關係,但是送到島上的物品都沒有這麼誇張的漲幅,十年間的價錢都沒有什麼明顯波動。
這也就是說――還有別的因素造成漲價。
「老闆……還有別的原因嗎?這漲幅實在太誇張了。 
「嗚……其實不只是頁油礦漲價,還有稅賦加重的關係。」
慎思挑起眉毛。
「上頭的貴族不知道是在搞什麼,大概從八、九年前開始稅賦就一年一年的漲。」
「請問您知道增稅的原因嗎?」
「我哪知道!不過幸好夏都城經濟還是蠻好的,不然大家早就受不了了!」
「我知道了,謝謝您。」慎思點頭離去。
 
「……我覺得我們的旅行就到此為止了……」小辣子非常沮喪,出門帶的兩萬盧那根本撐不了多久,光船費就要三千多盧那。
她有些自暴自棄地踩著地上的小石子,一邊無力地嘟囔著。
兩人走在路上,神情凝重、各有所思 
沉浸在疾馳思緒中的慎思突然抬起頭。
「不盡然。」
「咦?」
「省錢的方法有的是,例如用走路的、自己抓魚烤來吃、野外露營等。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問題在於受不受得了。」
「你以前都是這麼做的嗎?」
「大多數時候是。而且也有方式可以邊旅行邊工作,不過門檻有點高。 
「什麼?」
「就是當職人。」
「喔。……職人!你!」
「需要這麼驚訝嗎?我當過職人這件事。」
「當然啊!你這個書蟲、書呆子!怎麼可能去做這麼刺激的工作!」
慎思垂下肩膀,心靈似乎有點受到創傷。
所謂職人,指的是受人委託從事尋人、尋物、情報或物品買賣的特殊職業人員。基於職業性質,經常需要世界各地到處跑,各國都有據點負責接受委託,然後派遣合適人員執行工作,加入據點的冒險者被稱為『職人』。據點一般稱為聯會,需要繳高額稅金但也受法律保護,當然殺人搶劫這類違法委託是拒絕受理,但有少數冒險者沒有加入特定據點稱為『流人』,委託是自己承接、自己執行,這種人自然不受法律約束,名列通緝犯名單的大有人在。
「也有不刺激的工作啊,例如:尋找離家出走的青春期少年、失聯的親友之類的。我都只接安全、不刺激、目的地跟我想去的地方相同的工作。」
「…………不提這個了,我們先去吃飯吧,我知道有個區域東西會比較便宜。――如果還在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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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2/2007 10:16:22 PM

「哇~~!漂亮的姐姐~~這個好好吃喔!這裡面包的是什麼啊?」年輕聲音發出驚喜的讚嘆,其中還有口中含著食物的含糊聲,手上揮舞著牙籤 

「哎呀!有這麼好吃嗎?那裡面包的是泡過蘭姆酒的葡萄乾、核桃跟一些穀類,是很常見的穀類麵包啊!小伙子你沒見過嗎?」

「我真的沒見過嘛~~」

「呵呵!小伙子你到底是打哪來的啊?怎麼連葡萄乾核桃麵包都不曉得?」女老闆被逗得樂呵呵。

一般說來,若是對年過三十好幾的她稱讚是:『姐姐』的話,她肯定會白對方一眼,再回一頓罵。但眼前的少年眼神非常純淨,口氣也非常自然,聽在她耳裡就變成真心話、而非刻意奉承了。不過,她本來就保養有方、玲瓏有緻,對自己也有幾分自信。這樣看來,少年稱她漂亮姐姐也許只是單純地表達事實。

「我住的地方不常看到麵包啊~~沒辦法嘛~~」嘴裡還嚼著麵包的少年淘氣地眨眨眼,「漂亮姐姐!這個要多少錢?我要三個!」

「一個四十盧那,三個一百二十!」老闆俐落的報出價錢,「不過看在小弟今天第一次吃到麵包的份上!」對少年眨眨眼,「算小弟一百盧那就好!」

「哇~~!姐姐妳真是太好了!」少年眼睛閃閃發亮。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霎地又指了另一樣東西,「這種也是麵包嗎?上面有好多顏色喔!」

「小弟……那個叫做蛋糕,很軟喔!軟綿綿的。上面那些顏色是鮮奶油摻進色素後擠在上面做花樣的,甜甜的很好吃喔!」女老闆微微苦笑著。

(這孩子是從很貧困的鄉下地方來的吧……。)她暗自忖度。

「不然……小弟你再多帶一個麵包,姐姐我就送一個小蛋糕給你!」

「嗯!」

 

 

對熱切視線一無所覺,少年走到公園,落坐在長椅上,旁邊有隻正在打盹兒、做日光浴的貓咪。

「你好啊~~」

少年熱絡地打招呼,不過貓咪完全不理他。少年有點難過,但注意力馬上就被出現在視野內的小女孩吸引住 

 

 

 

「也就是說,西維現在也有患者出現,而貴國政府與民間一致認為是自我國流竄至貴國的難民所帶去的致病體土產所造成的?」

細框眼鏡後的目光有如軍刀,直直刺進了對手。若那目光具有實體的話,作為那目標的使者現在應該已經被刺出千窟萬窿。

不知是沒有察覺、還是視若無睹?他還是抬起頭來正面對上鐵娘子。

「是的。我國在此之前不論是糧食、醫藥,還是經濟上都一直對貴國予以援助,而貴國竟以此回報我國,我國王上表示現在您應當負起未善盡監督邊界的責任。但現今即使苛責也無濟於事,希望您能提出所有『紅人病』的相關資料與研究報告以及撥出部份有參與『紅人病』治療實際經驗的醫療人員派至我國,作為醫療團隊的研究參考資料與協助研究。」

(這些死皮賴臉、庸碌無能的混帳…………!)

糧食援助確實是有,但量充其量只能說是:『聊表心意』而已。至於所謂的醫藥、經濟援助,都是些沒什麼實質效益與低成本的食鹽水點滴或是廉價頭痛藥這類的東西;而金錢則實際上是過去西維向莫塞斯欠下的債款利息。

看準了莫塞斯國力衰弱,想趁機將債務一筆勾銷、順便再賣上一些人情――真是不要臉的極致啊!

竭力壓下想把對手活生生宰掉的衝動,風蕾沉穩堅定的說道:

「對於貴國也出現患者,本人僅在此對貴國表達深切地哀傷與關切之意。但是關於是因為我國難民帶原造成貴國出現患者這點,風蕾有話要說。

首先,『紅人』出現至今已經有七年了,因為害怕染病而逃往各國的國民最早在六年前的雙輪月後就出現了,而真正的難民潮出走是在三年前。兩者間的時間差距至今天各自間隔三年,若是此病有著長時間的潛伏期,那麼現在應該不只是貴國,而是世界各國都傳出災情才是。」

使者臉色鐵青,沒有出聲。因為這些都是事實。

「可是直到現在都沒有其他國家傳出疫情,更沒有私下派遣密使來訪,這證明了貴國的疫情並非是由難民所引起。再來,相信您與貴國高層都很清楚,三年前的難民潮是『誰』引發的。」

前莫塞斯總統,科特.貝魯.查得四世。帶著財寶跟妻女拋下國民遠走國外的人民領袖。據說現在在自己的豪宅中用被他捲走的人民血汗錢天天飲酒作樂。這件事國際皆知,使者當然也不例外。

「若要追究責任,風蕾絕不逃避,但是那位罪魁禍首也必須獲得應有的制裁!」

鐵娘子用帶著深意的眼神看著使者。

西維不可能這麼做。

當時幫助科特一家逃走的就是西維王室。

收了科特給予的大筆金錢,還給予掩護,事實上,科特現在隱匿的豪宅就在西維境內。而這件事,風蕾經由私人管道得知,剛聽到時風蕾眼前一片血紅,她多麼想親手把那傢伙的心臟刨挖出來啊!這件事想必各國也經由檯面下的情報人員得知了吧。

使者繼續默不作聲,雙方都心知肚明,自然也不需要再故弄玄虛些什麼。

「關於『紅人』的相關資料,我會請醫務處進行彙整後交予貴國。但是有個先決條件。」

「請說。」

「所有研究進展與相關情報都必須與我國進行即時性訊息交換,不得以任何理由延遲訊息流通或是任何形式的隱匿與提供錯誤的情報。這就是我國的條件。」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鐵娘子眼中有著鋒利刀芒。

使者思考著。

確實現在不該隱匿情報或阻礙訊息流通,因為實際經驗是西維缺乏的,而這在尋找療法的過程中有著重要性。

但是……王室有沒有察覺到這點?

現今的西維國王既傲慢又愚蠢,非常不得民心,但還是勉強能維持西維的穩定,所以也沒人想要推翻他,至少目前沒有這麼『想』。那個只在乎自己利益與顏面的國王怎麼想呢?

使者輕輕閉上眼睛。

「接受貴國的條件。請儘快將資料彙整好。另外,關於派遣人員的問題……」

「很遺憾,我國目前醫療人員極度欠缺,恐怕無法派遣多名人員前往,這點請您見諒。關於派遣的人選將在討論後提出名單。在結果出來前,請您先暫時在我國待上一段時間。」

「我明白了。」使者向風蕾輕輕一揖,走出門外 

 

 

衣服經過磨損又破又舊、薄得已經失去保暖功用,嬌小的身影蜷縮起來讓台階支撐她的體重,想靠著太陽與台階的熱量讓自己暖一點,舒服的陽光也可以讓自己的肚子感覺比較不餓 

少年感覺到某種東西。

(――!)

少年走向小女孩,他看到女孩一看見他就很害怕地逃走,但她實在太虛弱了,說是『爬著離開原本的位置』會更貼切一點,少年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爬走。

他看看她、她也看著他。

「要吃嗎?」少年遞出手上的紙袋。

女孩有些驚訝,腦中閃過:『是陷阱嗎?裡面有沒有放瀉藥?』懷疑的念頭。這是一些惡劣居民為了驅趕街童常用的手段。

看著上頭印著『藍家麵包坊』字樣的紙袋,聞到其中飄散出的奶油香味,乾癟的胃顧不得是不是陷阱了,女孩怯生生地伸手進去――

「啊,不可以拿蛋糕喔!那是我要吃的!」少年突然說道。

一瞬間以為自己要被罵了,女孩縮了一下,但知道不是拒絕自己之後就拿了一個葡萄乾核桃麵包,就地吃了起來。

看著女孩用乾澀的嘴狼吞虎嚥,他想了一會,「妳要不要喝果汁?」問道。

女孩杏瞳微瞠。

「因為妳看起來……吃得很辛苦的樣子……」少年微微側著頭,「我有看到那裡有果汁攤――我也沒喝過果汁,妳要不要喝?」他指著公園入口對面的果汁攤。

兩人沈默了好一會,最後,女孩遲疑地點點頭。

一看見女孩點頭,少年露出開心笑臉。

「那我們去買吧!」少年伸出手,牽著女孩配合她的步伐緩緩往果汁攤走去。

「……老闆,你們的招牌果汁是什麼?」少年觀察了一下其他人是怎麼點的,之後才問道。

「我們每一種都是招牌啊!」

少年露出猶豫不決的神情,很顯然他每一種都想試試,卻只能挑一種讓他很頭痛。

看出這點,「不然就點當令綜合果汁好了!這夏天的水果品質都不錯!大多數的水果都喝得到喔!」老闆這麼建議。

「呃…好!請給我兩杯!」

「你要大杯、小杯?」

「呃!大、大杯!」

接過特大號的果汁杯,少年跟女孩走回公園去坐在椅子上吃吃喝喝。

半晌,兩人都沒說話,各自專心在嘴裡的工作。

「謝謝…你……給我…吃東西。」空蕩蕩的胃塞進食物、乾燥的喉嚨被冰涼果汁溼潤過後,女孩終於有力氣可以開口說話了。

「請問……你叫什……麼名字?」聲音斷斷續續的,似乎很久沒有開口說話了。

「名字……?」聽到這個問題,少年僵住了。

「名字?……妳有名字嗎?」他對少女問道。

「我……我沒有……名字。不過……其他人……叫我…『細條的』,因為…我很瘦……」女孩垂下目光「哥哥的…名字呢?」

「我……我叫……我的名字還沒決定。」少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要幫我取名字的人,想了好幾個名字,可是說要好好想一想才決定。不過,那個人好像很喜歡『黑砧』這個名字,我想,我的名字應該就是這個了。」

「黑砧……」女孩喃道,「你的名字……不是父母取的?」

「我沒有父親,母親還沒有替我取名字就離開了。」

「對不起……」女孩輕聲道歉,少年似乎不懂女孩為了什麼道歉,只是側著頭看著她。

「妳有家嗎?」少年突然問道,臉上寫著期盼。

「不…我是孤兒……沒有家。」少年似乎很失望。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少年似乎又想到什麼。

「我們做朋友吧!」。

「!?」女孩眼睛睜得大大的,少年又重複了一次。

「我們做朋友吧!」

內心千頭萬緒。

有什麼企圖?

想做什麼?

太突然了!

渴望與害怕的心情交織。

「為什麼……」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句話。

「因為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啊。跟我在一起的那個人叫作家人,我只認識那個人。所以……」自稱應該是叫黑砧的少年努力思索著應該要用什麼字彙。一會,他垂下肩膀。

「我不會說……」

「好啊……」話脫口而出,連女孩自己都覺得驚訝!

『明明連對方是什麼人都不知道!?』

『有可能是要把妳拐去賣掉啊!』

話說出口女孩才想到不能這麼簡單就答應,不能這麼簡單相信別人!

沒有察覺女孩內心的驚駭,少年只是很純粹地高興著。

「那……妳跟我來吧。那個人會幫妳取名字的!」少年――黑砧伸出了手。

 

 

 

「羅得村也有相似的案例嗎……」

萊得對著手上的信件喃喃自語,這是她翻遍書籍還是找不到能解答她疑惑的答案後,她決定提筆捎信給附近所有村莊跟位在孟斐斯首都的恩師與腦神經領域的翹楚向他們尋求解答。

而現在有有著同樣患者的醫生回信,對方是萊得所在的卡那村西方的羅得村的傑默.斯卡醫生。

根據對方信中表示,羅得村有十一個人有同樣情況,最早出現的已經有一年多了,直到現在都沒醒。因為頭一位患者的家境貧困,家屬以為只是撞到頭什麼之類的,所以並沒有去注意患者有無異樣只是自己找些藥草煎服,一直到患者整整昏迷了一個月才發現狀況不對找上醫生,但那時傑默醫生手上已經有三個這樣的病患了。

有七位病患是在去年春天到秋末間出現的,其餘四位是在今年夏天――也就是不久前出現的,病患出現的時間有的間隔好幾個星期、有的是同一個晚上出現的。

羅得村比卡那村更偏僻更小,傑默醫生的醫學知識大半是自己自修出來的,自然沒有足夠的知識可以判定是什麼問題、也沒有什麼門路可以去尋求意見,只能讓病患過一天算一天。

視線隨著事務性口吻的文字移 ――『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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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頭攢得死緊。

瀏覽文件的目光隨著視線移動愈發嚴峻,細框眼鏡後的如夜瞳仁有著鋼板硬度。

「方向變了……」拼盡全力才從喉間併出的話語。

「是、是的,而且頻率正在增加!另外,五十一分鐘前已經確認下南區有一名男童與一名女性是『紅人』!」站在房間另一端的男性急促地說完,彷彿這樣能使話語代表的嚴重事態變得不那麼糟糕。

正沉浸在嚴峻情勢中的思緒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你說男童……!?男的!?沒弄錯嗎?」

最後一句包含祈求的意味。

「是的……沒有錯……」像是有一盤發臭長蛆的食物湊近臉邊,而自己拼命不讓它靠近的緊閉雙眼,微微別過臉去。

穿著長褲套裝的女子頹然地倒回椅子內,前不久才為原先是冬始春沒的奇病居然在夏天出現的衝擊而全身發麻!而過去以為只在雙月異像的期間出現、只有女性會發生的奇病,在雙弧月週期早已結束的現在再度肆虐,而且出現了男性患者,就在離市中心不遠的下南區!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一齊襲來的異變讓無力垂在扶手邊的嶙峋長指不受控制地抖著,誠實表達主人內心所受到的衝擊。

「男童的家人跟處理班人員。家屬嚇壞了,不知道怎麼辦就先找上了我們,我是直接從現場回來報告,所以目前就只有這些人而已。」

「全力封鎖消息!不能再讓民眾的恐慌擴大!」

「請不用擔心,我已經事先下令相關人員保持緘默。」

「做得好!……現在都內的食物跟飲水存量還有多少?」吸、吐,一拍間就從震驚中回復,眼眸內重拾智慧光芒,不愧是執掌國家首都政府長鞭的鐵娘子,精神力非常人可比!

「拜上個月的大雨之賜,水庫目前在安全水位內,考慮到雨季即將結束、下雨機率降低的狀況,進行分區限水的話,估計足夠支撐到冬天。」男子瞇起眼睛,「但是……三月開放米倉釋出的二十公噸稻米已經快要見底了,將剩餘四座米倉的存量統計起來也只有一百二十公噸,若貿易停擺的狀況持續下去的話,民眾恐怕撐不過冬天……」

報告的黑髮男子神情非常凝重,名叫五梅,原先是市警隊醫務組指揮官,現在的職稱是莫塞斯合眾國意卡市對紅人緊急應對處理班班長暨市警隊總指揮。

「…………發佈下去,從現在起食物也改成配給制,發放以人頭計算,在各區的學校操場排隊,一次領取一週份,派警官從旁戒護。要是有人有意見就老實告訴他們,若貿易交易繼續停擺,接下來食物有可能不夠的事情。發放的量就請營養師計算每個人最低的營養需求去決定……」

「是!」警官以無可挑剔的完美禮儀告退。

「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吁了長息,頹然地將手臂放在額上。女子是意卡市的市長,個性堅強、果決、做事絕不拖泥帶水。出身貝加著名的軍人世家:利狄亞家族,名叫風蕾,風蕾.利狄亞。

風蕾過去也曾是軍人,官拜上校,退伍後投身政治。

剛當選時,曾有政敵尖酸質疑她對政治一無所知,也不瞭解民眾的心態與需求,不用多久就會自己下台。上任後花了一段時間把握市政,將情況納入掌握中後,風蕾以完美的軍人作風對意卡市進行雷厲風行的大改造,讓這因為富裕安定而腐敗的首都改頭換面!原本以為這種不容分說的作風會持續下去,想不到風蕾卻搖身一變成為穩健派,再次讓眾人跌破眼鏡。

年紀已經過五十歲了,但依靠著年輕時便持續不輟的運動習慣,使她看起來只有四十出頭,也還沒有皺紋。她有著略微過肩的漆黑頭髮與眼睛,輪廓深邃、發達的下顎、偏紅的深膚色,混和了東方、西方與北方人特徵的臉孔;身高不特別高、體型也不特別健壯,但那堅定自信、勇往直前的身影,給人強大的印象。

對平庸的政治人物感到厭煩、渴望出現讓他們耳目一新的新面孔的民意,配上亮眼政績、俐落領袖魅力以及絕妙時機,讓她三次市長競選二次連任,民意支持度百分之八十七,絕無僅有。若非如此,也無法在如今的惡劣境況中撐起巨大壓力、勉力維持社會運作。

莫塞斯國土呈現三角形,位於肯塔三角洲的尖端,在地圖上像是東大陸突出的尖角,唯一的陸路只有隔壁緊鄰的小國西維。異常的怪病爆發,造成莫塞斯這個人口只有十七萬人、僅靠貿易維生的彈丸小國人心惶惶、分崩離析。

依靠貿易取得巨大財富的莫塞斯,人民習於安逸、既現實又傲慢。怪病剛出現時,一開始他們相信沒有疾病是先進的醫療解決不了的。

『沒有治不好的病!只有沒錢去治病!』這是某宴會中一場關於近日爆發的奇病的熱烈討論,某位富商做的總結,說完時身旁掌聲與喝采齊飛。

言猶在耳,春天剛到沒多久,患者全數在雙輪月高掛的夜晚全身皮膚迸裂、體液浸透床褥之後死去,就像被發酵氣體撐爆的過期臘腸,有家屬用帶著苦澀的諷刺說:『保存期限:雙輪月』,對不知在何處的罪魁禍首發洩憤怒與哀傷。

怪病患者全身水腫發紅,被暱稱為『紅水球』,但這樣感覺像是否定了患者作為人的存在與價值,在市警隊醫務組指揮官五梅提議下,患者的正式稱呼為:『紅人』。

過了二、三年發現怪病無藥可醫、而且『紅人』時間一到就必死無疑――沒辦法撐到療法出現之後!有不少人直接拋下患病的親友,肆意四處搜刮家中財物,爭先恐後地抱著財物往外國逃竄,故鄉情感、國民尊嚴什麼的根本就不存在在他們的字典裡。

最可悲的是,應該坐鎮指揮大局、無論如何都該留到最後的總統跟高官們帶著他們的親屬跟公款,在疫情爆發的中期就遠走他鄉了!少數還留在莫塞斯的人們,有些是因為捨不得,但大部分是因為沒錢而走不了,這些人都是社會底層的邊緣人。

作為莫塞斯唯一的市鎮,首都意卡市現在人口僅剩二萬不到,曾經繁華的街道現在空無一人,市政府內景況更加淒涼,只剩少數仍有公僕尊嚴或敬佩風蕾絕不放棄精神的職員與警察仍堅守崗位。別說維持港口運作,現在光是維持政府基本運作就竭盡全力了。

 

 已經完全乾掉了,她的視力是永遠不可能恢復了。……但是我沒從見過這種事情……她身上沒有任何外傷,對刺激也有反應,可是就是沒有醒!」萊得醫生很苦澀的說著。

「我會再檢查看看,看她是不是碰到了什麼東西,有毒的植物或是被毒蟲咬到之類的。大家先回去吧,我會照顧她的。啊,有哪幾位可以幫我把她帶去我的診所嗎?」她對關心的村民說著,口氣很沉穩,可是心裡卻不是那麼回事。看著粗壯的年輕人小心地將昏迷不醒的女子移到用床單做成的臨時擔架上,女醫生內心很不安。

郁穆.萊得,芳齡三十的她,出身自西大陸沿海的孟斐斯公國,以優異成績自國立醫學院畢業,主攻神經學與內科學,原本可以在先進的醫療機構中繼續精進,取得地位、財富與成功,卻在二十八歲那年離開充滿挑戰性的臨床醫學,到鄉下小村行醫。

她開設的診所在村中心往西南方走路十分鐘的地方,符合鄉野景象的白色小木屋,質樸、溫暖。

仔細做完所有鄉下診所能做的檢查後,萊得站在病床邊看著她唯一的住院病人,嘆了口氣。

儘管年資不深,但專長是神經學的她確定,這是跟自己所接受的訓練截然不同的個案。

(如果是中了神經毒素的話,應該是全身肌肉,包括呼吸肌都被麻痺了才對,不可能還到現在活著。能做的神經反射全都沒問題,這樣子反射中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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