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分類:《暫時無題》長篇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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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pr 27 Sun 2008 00:07
4/7/2008 11:51:20 AM
奔馳、奔馳、奔馳──
越過山林、穿過河流──
啊……旅人啊……汝要前往何方呢?

※ ※

「吶……你打算怎麼做?」
「嗯?」
「你也看到了,他們不管怎麼喊、怎麼拍打都沒有反應,連萊得醫生都不知道怎麼回事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辦?」
「這個嘛……」
「我們又不是醫生,這麼做又能有什麼幫助?」
「……辣葉。坦白說,我不認為這件事醫生幫得上忙喔。」
「!?」青年平穩的聲音讓女孩身軀一震,「……什麼意思?」
「因為他們恐怕不是身體生病了,而是心靈出了問題的可能性更大些。」雖然用了不確定的語氣,但內心已經確信事情就是如此。
慎思、辣葉、茵克一行人在二天前抵達卡那村,向村長拜會後,表明自己職人的身份並透露希望能夠協助調查離奇昏迷的原因,外人的到來雖然讓村民感到不安,但在村裡唯一的醫生也束手無策前往大都市尋求療法的現在,已經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仔細檢查昏迷的女孩後,慎思做出了這樣的結論。
「你憑甚麼可以這麼斷定?」辣葉問道。原本她就不認為自己可以幫上什麼忙,之所以會答應一起來這裡,只是抱著先看看是怎麼回事,也許自己可以幫得上什麼忙的單純想法。但現在實際看到雙眼矇著紗布、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女孩,她已經完全不曉得該怎麼辦了。
「除了失明的雙眼外,我沒有在她身上發現任何可能的疾病或是中毒的徵象,但是呢,我大略地試著探查了一下她的精神──」辣葉瞪大眼睛,慎思輕笑。「啊──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法術,是我以前旅行時學到的──回歸正題,簡單地說,這孩子的心已經是一團攪在一起的顏料了,構成人格與自我的界線完全崩潰……很遺憾,但這孩子是不會醒了。」
辣葉驚訝地呆立原地,比起慎思會幾乎已經在世上消失的『法術』,『心的毀滅』這件事更讓她感到恐懼。
「你說……不會醒了?」
「是的。」
「怎麼會……那她的家人怎麼辦?」
「根據村民的說法,」慎思瞟了隔壁房間一眼,幫忙照顧女孩的大嬸正在替他們準備點心。「這女孩沒有家人。她的父母數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無依無靠、昏迷不醒,現在雖然村人仍願意照顧她,但未來就很難說了。不,是必然會拋棄她吧。卡那村既不富裕也不豐饒,沒有生產力的人口只是累贅。這樣的未來即使是生在溫暖小島的辣葉也想像的出來。
「不能想想辦法嗎……?」
「被破壞到這種程度,她是治不好的。她還活著,只要持續有營養供給跟照顧,她就可以活下去,只是對現在的她來說,辯論要不要讓她活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因為她的存在本身已經消失了。嚴格來說,精神上她還活著。」
辣葉抱著一絲希望望向慎思,但男人繼續吐出殘酷的話語:
「但如同我剛才說的:『她的存在本身已經消失了』這句話的意思是:被稱為『茹莘』的女子已經不存在了。給予相當時間與程度的治療,她還是有機會會醒,但她等於是有著成人身軀的嬰兒,一切從零開始──這跟退化失智的老人沒兩樣。無親無故。這種小村沒有餘力也沒有理由去照顧這樣的人。」男人白皙的臉龐沒有一絲戲謔,用宛如宣讀讀書心得的平淡語氣說著理所當然的殘酷話語。
道理是正確的。
自己的推測也是如此。
那麼,為什麼心裡有什麼聲音不能認同呢?
「……知道是什麼造成的嗎?」一直佇立在房間一側的茵克問道。
「強制性的精神入侵與讀取。」北國晨光的眼眸中帶著興味,「很厲害的傢伙呦。」
「什麼叫做『很厲害的傢伙』啊!這等於是殺人啊!不!比殺人更惡劣!」辣葉全身似乎冒出了熱氣,激烈地展開反擊。
「以一個入侵者來說是很厲害。」慎思平靜地說,「入侵精神聽起來很容易,但實際上卻是遠遠超乎想像的困難。因為事關自我的一切價值、意義──與秘密,人的心防禦得比任何事物都更加堅固。這個傢伙將她的一切、全部都掀了開來,每一絲、每一縷都徹底地──」
「夠了!」辣葉全身顫抖,淚水就要奪框而出「夠了……我不想再聽了……!」
「為什麼……為什麼你可以這麼平靜地說著這麼過份的話呢?她還活著啊!她還躺在這裡啊!」
「因為那是事實。」慎思不改平靜地說道。
辣葉全身僵硬。
不想聽、不想聽。
這個男人將要說出的話語,將會──毀壞某些東西。
「事實就是事實,沒有所謂虛假與真實,沒有所謂正義或邪惡,毋需去評斷什麼。一萬人面對同一件事情,可能會有一萬五千種、甚至二萬種、十萬種想法,但在那當中,『真實』只會有一個。委婉地繞過它、淡化它的身影都不會帶來未來,只有去面對、去知曉它真正的面貌,才能走下去──去面對下一瞬間的現在。」
慎思將聲音放緩。
「這對妳或對她來說都是殘酷的,但執著於不可及的過去與無法改變的未來都不會有所助益,這只會讓人的心變得不幸……」
青年緩步走向女孩,微微彎下腰讓自己的視線與她平行,他柔聲說道:
「這原本就不該是妳會碰到的事。是我自身好奇心做下的任性的決定,將妳帶來這裡──好了,我們去吹吹晚風吧,待在這裡什麼也不會改變。」
慎思牽起辣葉的手走向外頭,突然傳來大嬸的聲音:
「哎呀!我剛剛好像聽到有女孩子在大叫……」她端著盛裝醃漬甜菜乾跟茶水的盤子站在走廊一端,視線移到面如死灰的辣葉身上,「請問……怎麼了嗎?」
「不。只是這孩子看到那女孩跟自己年紀相仿卻發生這樣的不幸感到非常的難過……離家又遠,很擔心故鄉的人……一時情緒有些失控了……真是不好意思。」慎思點頭致歉,同時眨眨眼睛示意。
「不不不!這沒什麼好道歉的!」大嬸走近辣葉,「來,阿姨帶妳去咱們家喝杯熱茶!妳是來旅行的吧,我家死鬼知道不少本地的奇聞軼事喔!來吧!」說完,大嬸半拉半拖地將辣葉帶走。踏出門前對慎思和茵克說:「喔!不好意思,可以請你們先替我照顧一下嗎?」
「當然沒問題。」茵克答道。
大嬸很滿意地點點頭後消失在門外,確定兩人都走遠後,茵克轉頭對慎思說道:
「究竟誰才是過份的人啊。」
慎思瞟了她一眼。
「哼!她出門旅行不過才一、二個月而已,有必要這樣嗎?讓她一起進來看這丫頭也是,」她用下巴指了指茹莘,「我還以為你會讓她待在外面等我們!你在打什麼主意?」
「那女孩雖然天真但腦袋可不笨,躺在床上的那丫頭會有什麼下場,看她的表情是已經知道得很清楚了吧。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要說到這樣?一下子就逼到這麼緊是怎麼回事?」
「沒想到竟然會是妳來這樣質問我啊。」慎思用諷刺的眼神看著茵克。
「哼!我可是有拿捏分寸的!讓人殘廢跟讓人整個毀掉可是不同層級的事情,她是來增廣見聞不是來冒險犯難、做些有害身心的事的。」
「呵……的確我一開始是這麼打算的,不要去碰些無謂的事情,不要去接觸那些過於危險的事情。將風險控制在一定範圍內,在限定的範疇裡接觸人事物。但聽到妳說的那些消息後,我改變心意了。」
「喔?」
「現在國際情勢只會變得更加混亂,人心也隨之浮動,這絕不是可以安心觀光的條件之一。她對人心的險惡沒有正確的認知,雖然比島上的其他孩子世故得多,但她的想法還是太天真了、也太安逸了。她缺乏面對重大意外的經驗與意志力,這樣的話,一遇到一些意料外的事她就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了,這可不是件好事。雖然對老闆有些不好意思,但與其讓她在該動的時候呆坐在地上,還不如在安全的環境裡給她超出承受範圍的衝擊,提昇她的承受力──事先打好預防針。」
「……──可是,難道你沒想過她有可能承受不起,就這樣倒下去嗎?」
沒有血色的唇瓣露出輕笑。
女人翻了白眼。
「────真是!你啊──真是個惡劣的男人!看來我也還是太天真了!居然有那麼一下下以為你真的從良了!我完了我!」
「不用擔心。」男人將食指比在唇邊說道:「──那也是意料中事」。
4/7/2008 2:26:04 PM
茵克扶著額頭哀嘆著,停頓了一會,她將手放下。
「那麼,那女孩果然是?」
「嗯,跟我們碰上的那東西是同一個。」
茵克打了個哆嗦。
「若我判斷的沒錯。那女孩的靈魂應該已經不是原來那一個了。」
「怎麼回事!?」
「並不是被置換掉了,而是改變了。她的靈魂的容量異常龐大,跟身體也有點排斥反應,──大概是交合了吧。」
「什……!?」
「靈魂間是可以互相交合的。妳應該知道術法的干涉規模跟術者的精神力有很大關聯吧?」茵克點頭,「術者的精神力可以經由修行增強,但是有其極限。不論怎麼增幅,精神力的強弱絕不會超越靈魂本身的重量,換句話說,靈魂本身越強大,精神力的極限值就越大。但要鍛鍊靈魂是不可能的,那麼,若是串連兩個人的靈魂會如何呢?」
「!」
「所謂交合就是將靈魂的界線解開,將兩個靈魂融合後再分開,一加一會大於二,雙方的意識領域會被對方的意識領域拉大,這是非常快速的、可說是違法逆理的增幅術。但這畢竟是一種入侵,被入侵的人會感受到像是被強暴的感覺,但這比那更可怕,因為是直接入侵了心靈。另外,由於要入侵靈魂,所以必須先找到精神與肉體的交接處,再從中挖出靈魂,因此絕大多數的人被入侵後就發狂了,意識領域擴張的發狂術師被自己增幅後的術法燒死並不是罕見例子。但若沒發狂,那他就成為了非人的存在。」
「那、那……那個東西……你是說那是人!」
「不……我想應該不是……」慎思腦中思緒飛快旋轉著,「它的力量很『純』沒有感受到什麼雜質,比較像是……像是……」
「──怎麼了!?」茵克有些驚慌地看向慎思。
他兩眼瞪向虛空,將手指移向唇邊,像是喃喃地說些什麼。
「喂!不要話說到一半啊!喂!」
「…………──人工意識體。」
「啥?」
他茫然地走向前方,茵克慌忙地將手搭上他的肩膀,但他眼中已經沒有茵克了。
(那份殺意明顯是朝我來的──但是為什麼呢?)
(我做了什麼嗎?在世上應該已經沒有人有能力製作那樣高精度的人工意識了!那麼,是誰…………?)
(有能力製作的人……不可能!不可能有別人做的出來!)
(那……那……難道是『那個人』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做的嗎!?為了什麼?)
因為我很寂寞啊──
(!)
過往的記憶曇花一現。
『那個人』露出寂寥的微笑,望向遠方的海天一線。
(…………是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
「喂!喂!不要發呆啊!」茵克兇猛地扭住慎思的衣領用力搖晃他,她的眼神充滿著不祥。
「啊…啊……」
「啊什麼啊!你魂是飛到哪個世界去了?」
「不…抱歉……不過……我想我有點眉目了。」
「什麼?那就快說啊!」
「不,說了也沒用。如果我想的沒錯的話──雖然沒有證據。總之,妳不用擔心妳會受到傷害,因為那傢伙肯定是衝著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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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因為這句話。
「我們去看看本土的鄉野風情吧,辣葉。」慎思面帶微笑的說著。
雞皮疙瘩、寒毛直豎。
可是沒有拒絕的理由,而且自己的確很想看看本土的農村景緻跟故鄉有什麼不同。
於是……
「喂……可以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小辣子聲音低沉地說。
「嗯?跟商隊一起旅行啊。包吃包住又有錢領,而且還有雇請保鑣,一路上保證安全無虞。」
拿到了認證後,他們馬上就找到了在往西北方前進的商隊中幫傭的工作,現在是出發後的第二週。辣葉坐在馬車的馬伕席上,而慎思坐在她旁邊。
「那種事我知道!我不是指這個!而是――」她指向身旁馬上的身影,「為什麼這個女人會出現在這裡啊!」
「什麼『這個女人』啊!妳這丫頭真沒禮貌!我當然是來工作的,工作!」茵克騎馬跟在馬車旁。帶著深紅的墨色馬尾高高豎起,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身驅穿著奉實用為最高準則的俐落旅服,在手腕上與小腿處包覆著輕巧的戰甲,深色肌膚配上暗金色的瞳仁有種野生食肉動物的氛圍。
「妳不是會長嗎!不待在聯會裡行嗎?」小辣子有點不悅。
「會裡非要會長才能處理的事,我已經都事先處理好了。再說我本來就要去首都一趟。」
「那妳直接去首都不就好了嗎?跟著這種巡迴商隊不知道要多久才到的了成夏!」
他們加入的是巡迴各地做買賣的商隊,會在一路上經過的村鎮做短暫的停留,要抵達孟斐斯公國的首都成夏保守估計最快需要二個月。
「反正又不急,」茵克不以為然的說。「我也很久沒有出任務了,正好回味一下!」
「有什麼好回味的!而且這根本就不是妳的任務!明明是妳自己突然跑出來說要做護衛,也不管商隊主人有沒有答應!」
「我根本不需要別人點頭!不過是只要有盜賊出現,我就打倒他們拿人去換賞金罷了!而且我也沒用他們的任何東西,不用付錢也不用給飯吃就有一流保鑣護衛商隊,說起來是他們賺到耶!」
「請不要將自己的行為合理化!商隊本來就有請護衛,不需要妳來多管閒事、搶別人的工作做!從根本上來說,無視他人意願這件事本身就是不對!」
「什麼無視他人意願啊!大老闆明明都點頭了!」
(不點頭不行吧……)
在旁聽著兩人隔空交鋒的慎思想起商隊老闆汗流浹背的身影。心神一轉,他轉頭看著小辣子側臉想道:(辣葉……這陣子很奇怪啊……)
不知道什麼原因,小辣子跟茵克從第一次見面就處不好;只要茵克出現,小辣子的心情就很差,跟茵克說話時也常不自覺地話中帶刺,不過茵克似乎並不在意。
在夏都城的某天晚上慎思跟茵克提到這件事時:
「你沒發現嗎?」茵克眼睛發亮、帶著惡作劇的表情說。
「什麼?」慎思眨眨眼。
「算了……」她語中含笑說道。
「唉呀、唉呀~~沒想到你這個善於揣測他人想法、把別人放在手掌心中像球一樣玩弄的老狐狸,遇到跟自己有關的事情就變得很遲鈍呢~~」
「跟我有關?究竟是什麼事?」他皺眉說道。
「呣~~嗚呼呼!你自己慢慢想吧!啊~~青春真好啊~~」
語焉不詳的對話強制終止,結果到最後他還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但是茵克從中途加入商隊後,慎思知道原因了,雖然那原因跟自己無關。
茵克唯我獨尊、無視他人的自我性格跟重視律法、禮節與他人感受的辣葉完美相剋,彼此都對對方的觀點感到不以為然;辣葉對茵克不顧他人感受的行為舉止憤愾不已、茵克則對囉哩囉唆、老喜歡管她閒事、將禮義掛在嘴上同時身體力行的辣葉嗤之以鼻。
要慎思來說的話,他完全同意小辣子的看法,但他若是想要『比較』安靜的日子,顯然還是保持沉默不偏向哪一方是比較明智的選擇。
不過……
「兩位小姐。」慎思沉聲說道,兩人停下動作。
「我強烈建議兩位保留氣力,接下來我們還有很長旅程要走。所以……請兩位閉上嘴以維護公眾安寧……謝謝。」
雖然兩人氣得幾乎腦袋冒煙,但慎思冰冷堅硬的聲音成功迅速地將她們的腦袋降溫,茵克硬是將臉別開,而勉強將話吞進肚子裡的小辣子只能悶悶的盯著眼前的風景。
一行人保持沉默前進了一段時間,遠方傳來噠噠的馬蹄聲,其中飽含惡意。
聽到了有點麻煩的聲音,女騎手唇邊綻放無畏笑容,她轉向慎思:
「這是我的東西!你可別插手!」
「是是是,妳可別太欺負人家喔。」慎思有些無奈的說。才說完一隻箭破空而來,目標是坐在馬伕席上的辣葉。
(!)辣葉還來不及反應,箭已經在茵克的手裡!
「小丫頭!把妳的屁股好好放在座位上,有灰毛的在妳旁邊,不用擔心妳的腦袋不保!」說完,確認了對方只有一隊人馬後,她疾馳至對手跟前跳下馬,雙手握著像是匕首但兩側有著從刀柄延伸出去的像鉤又像小刀的武器。
黑髮如瀑翻飛,她巧妙運用落地時身體彈起的力道將身體以舞蹈的要領伸展出去,側邊小刃挑起馬蹬的皮帶,手腕一翻割斷皮帶與騎士的跟腱,騎士慘叫跌落,沒有理會,她轉身用相同的手法接二連三地割斷對手的跟腱,騎士落馬的同時用另一把較長的匕首挑起他們的武器再切斷他們手腕或手肘的韌帶。
以結果來說對這群盜匪而言是殘酷異常,對茵克來說卻是既有效又省事。
小辣子看著這殘酷的場面感覺心臟像是被人狠狠地搥了幾下,生在酒館的她不是沒見過那種幾杯黃湯下肚後的狂怒鬥毆,但她從沒見過這種冷靜的蓄意傷害,而且很明顯就是要讓對方殘廢;另一旁的慎思則是分析著她與十年前的差異:
(茵克……刻意使對手殘廢……這不是以前的她會做的事。)慎思皺起眉頭看著她手上的匕首,(以前是使用鴛鴦刀,而不是用這種接近半暗器的陰邪武器……)
商隊的幾個保鑣趕過去將盜匪捆綁起來並進行緊急包紮,其中一人對茵克說:「茵克會長!妳不覺得妳做的太過火了嗎!」
「哎呀,一點都不覺得。」她毫不在意保鑣帶刺的眼神說道,「這樣才有效率!而且你們人手本來就不夠看管他們,這樣就算不去請警察來押解他們回城裡,也不用擔心他們想要逃走或是反抗啊!我是在體貼你們耶!」
「那還真是謝謝妳的體貼!」一位跪在顯然動脈被整個割斷的盜匪身旁正忙著為他止血的保鑣說,「現在他們不需要警官押解,而是需要棺材車――如果他們的血止不住的話!」
身體的重要肌腱附近必定有較密集的血管分佈,環顧四周,其他的盜匪的傷口都或多或少的不停流出泊泊鮮血。
看著眼前的情況,慎思向一位保鑣說:「不好意思,可以請你去最近的城鎮請求調派警官跟醫療團隊前來嗎?」保鑣點點頭,取得商隊主人的同意便策馬前往城鎮,身影消失在塵土中。
慎思輕拍小辣子肩頭說:「沒事,妳到馬車裡頭去,讓我來處理。」小辣子臉色蒼白地進了馬車,而慎思則前去協助處理傷患,與茵克擦肩交錯時,他投以譴責視線。

※ ※

離最近的醫療機構有二天路程;帶著負傷的盜匪也不可能做生意,商隊一行人乾脆就地紮營等警官與醫療人員來接手。將情緒仍不穩定的小辣子安置好後,晚上輪到慎思看顧營火時,他決定跟茵克好好談談白天的事情。
「妳為什麼要割斷他們的韌帶!?那不是我認識的妳會做出來的事。」
「喔,那時我還不懂事嘛!那個時候我的確是個天真小白痴沒錯。你就忘了吧!被人記得還有這麼白痴的時期很丟臉啊!」
「這跟天真無關!」慎思嚴厲的說,「妳今天的行動很明顯遠遠超乎必要以上!」
「我只是選擇最有效、最安全的手段!你想想,如果只是把他們打暈,天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醒過來從背後捅你一刀,或是沒綁緊那些傢伙又被他們找到機會逃走那該怎麼辦!搞不好還有同夥!等那些逃走的傢伙帶著援軍殺過來時可不能舉白旗說:『大爺您行行好~~饒了我們吧――』!」
「妳這是在……!」話聲未落,兩人從地上跳起,背靠著背、擺出備戰姿態,將所有感官提昇至最大限度搜索四周的動靜。
某種東西飄散於夜空,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蓋上了一襲白紗。
是當地特有的大霧嗎?
不。
如同酷暑中的溼氣,又溼又黏,像是無形的漿糊裹住全身、滲入身體每一個毛細孔中的殺意從四面八方湧現,那是種被鐘形水母罩住、然後被牠又細、又長、無所不在的佈滿刺絲胞的長觸手纏滿全身的感覺。
「開、開什麼玩笑……」怒罵聲從齒縫間擠出,為了不讓內心的動搖顯露出來故意發出聲音,不知是否因為全身肌肉線條都拉緊到極限的緣故,女戰士身軀微微顫抖。
(從哪裡來的……?)慎思嗅著空氣(沒有人味……不是人類!)
餘光瞥向一角,在不遠處警戒的保鑣沒有異狀。
這麼誇張的殺意足以挑起生物性的深層恐懼,就連一般人都感覺的到。他們沒有察覺到的話也就是說……
(目標是我嗎……他們大概連這裡的聲音都聽不見吧。……到底什麼時候展開屏障的!?)
不管要使用什麼樣的法術,受到干涉的人或物體,其周圍的吩尼包括空間的連接處都會有微妙的振動,高明的術者可以將振動減到最輕,但無論如何都絕不可能做到完全沒有痕跡的程度,這是世界的法則。
沒有氣味。兄弟。
(野睿!)
不是之前那個東西!很像,但不是。
(應該還有一段距離才對,移動了嗎?)
不清楚,到處都找不到足跡。
(清理真徹底……)慎思恨恨地想,他沒回頭的向背後喊道:「茵克!」
「什、什麼?」牙齒喀喀打顫。
「這不是人類!妳到馬車裡去!它是衝著我來的!」
「我、我知道了!」
沒有遲疑,力抗束縛的魔咒,茵克立刻跳進馬車裡。
彼此都是老手,知道敵人不是自己能夠對付得了的對手就迅速撤退,沒有用處的幫手只會礙手礙腳。
確認茵克確實進入馬車內後,慎思大腦中一直處於半休眠狀態的戰術中樞系統判斷目前的身體機能不足以對應目前的事態,馬上對全身下達指令:
戰鬥用肢體控制程式.以權限二級限定啟動。
全偵查機能.以權限二級限定啟動。
身體構造以分子等級進行結構轉換,所有再構成程序在三千五百分之一秒內完成。
全系統再啟動――完畢。
(在哪裡――)
將所有程式配合目前的系統配置與需對應事態進行最佳化後,將『觸角』伸展至周圍的所有空間,探尋遭到修改或被鎖定的情報――分析完天文數量的情報的情報與戰術中樞系統得出的結論是:
沒有任何情報或是吩尼受到干涉,因為對方一直就在這裡。
「可惡……這怎麼可能!?這麼巨大的存在是怎麼辦到的!?」
那個存在待在和慎思所站的位置完全相同的位置,只是它是在這空間的背面――無限反射的鏡面中的另一個世界。
它以輕柔得近乎是藝術的動作穿越了分隔兩個空間的界線,因為沒有干擾到這個空間的吩尼又是突然出現在這個空間中,所以慎思才會沒有發現到這異常巨大的存在。
世上的一切皆有重量。
空氣有重量、石頭有重量、感情有重量、記憶有重量――即使是靈魂也有它的重量。
此乃因其存在。
一份太過強烈的情感可以重創它周圍的一切;一個太過巨大的存在可以擊碎它所在之處的一切,其力量就來自來襲的海嘯自身,翻滾、翻滾、撲上岸,沖掉路徑上的小小沙堡。
不知從何而來、為何而來的它緩緩地從接近無限延伸的平面向中心收攏成為緊閉的鬱金香花苞形,隔絕世上的一切。
它輕輕地碰觸慎思――以這巨大所無法想像的輕柔。
(這是在……試探我嗎?)
像是貓咪用身體磨蹭主人般,它在慎思全身上下撫摩過去。
(嗯?)
空間中的殺意稍減,取而代之的是困惑。
慎思覺得自己像是被好奇的貓咪盯住的東西,而那隻大貓好像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要吃嗎?可是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耶?好奇怪呦!』類似這樣的感覺。
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會發動攻擊,慎思將物理性與精神性的屏障全數展開,面對這麼強大的對手沒有可以反過來探測對方的餘裕。
沒有對手會沒有破綻。
沒有放過對手精神情感的變化,「你是誰?」慎思向它問道。
沒有回答。
殺意如浪潮海水迅速退去,慎思覺得呼吸變輕鬆了,但它沒有離開。
貓咪坐在不遠處,保持隨時可以撲上去的距離,輕輕地擺動尾巴、豎起耳朵,好奇地研究面前的東西――慎思。
「你是誰?」慎思再次問道。
貓咪微微擺動腦袋――離開了。
一面追逐著對方的蹤跡,慎思一面喊到:「茵克!可以出來了,對方離開了。」
沒有回應。
「茵克?」慎思打開馬車門,他看到茵克臉色慘白縮在角落裡。
「茵克?妳怎麼了?」
沒有問『妳還好嗎?』,這是沒有意義的問題。
「慎…慎思……那…是什麼?」雙唇已無血色。
「我也不知道……」慎思搖頭,「那決不會是人類,那是一種純粹的意識生命體,但我沒見過那麼巨大的。」
「我們……惹上了什麼……」生物與生俱來的恐懼本能將她擊垮。
靠著牆壁的身軀徐徐滑落,眼眶中淚光閃爍,眼淚之所以沒有流下來,是女戰士最後的矜持。

※ ※

那已經是多久以前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一個身影這麼說著,然後把抱在懷裡的某個東西放進一個很深很深的地方。
那是一個不冷不熱的聲音,包含著某種像是忍耐著什麼的語氣。其中沒有淚水的味道。
那個地方實在是太深了,不論什麼東西都進不來,不論什麼東西都出不去。
「如果……如果這世上有『如果』的奇蹟的話……去找一個即使在一起也不會覺得寂寞的存在……」
有著祈求的意味,是為了誰而祈求呢?
「然後好好地捧在手心裡,絕對不要讓它從指縫間流掉……如果,遇到了覺得『能夠遇到你真是太好了!』的人,也要好好地給予感激,然後將它的身影與一切記起來,這就是誰也搶不走的寶藏……」
像是在吟唱著咒文。
「要記得……只有知道付出並不會有回報的人伸出的手……才是可以一直握著的手。」
「褪盡了一切,仍然只有望著本質的人的目光才有讓人無條件承受的資格――不管會不會因此而受傷。」
嗯,我記得了。

※ ※

「夏晨~~夏、晨~~」黑砧叫著青年。
「什麼事?」青年回過神來。
「不吃的話就要冷掉了!」黑砧指向桌上的菜餚。
「這…這個很好吃……請吃吃看吧!」芯淰手上捧著小碗,怯怯地說著。
「啊。」夏晨拿起刀子將剛出爐的海陸蔥燒烤餅切成小塊,分到每個人的碗裡。
他們抵達西都城已經數天,現在正在下榻旅店兼營的餐廳吃早餐。
西都城是孟斐斯公國西方的衛星都市,位在呈直線橫跨國境的科地斯山脈間,鄰近都是花崗石岩山地形、沒有可以耕作的良田,官方就著它天然的隘口地形修建關卡。佔著地利之便,各地的物資、商品都會先經過這裡再前往首都成夏,西都成為極為繁榮的貿易都市,舉目所及都是一片熱鬧非凡的景象,餐廳裡也到處都擠滿了飢餓工人。
看著遠方被雲裁掉山頂的山岳,「這裡好多山……我想去看看……」芯淰呢喃著,自言自語被鼎沸人聲淹沒。
「嗯,那就去吧。」
「好啊!看起來好像很漂亮!我們一起去爬山吧!」
夏晨跟黑砧分別表示同意。
「咦?」芯淰沒有想到居然會得到回應。
為什麼會聽得見呢?這裡明明那麼吵?
「工作已經快完成了。再等幾天吧。」夏晨說道,一邊往芯淰的碗裡添了幾塊肉。
「呣……吶!那個女生為什麼嚇成那樣?我們又不是去嚇她的!」黑砧突然說道。
黑砧跟夏晨常常突然展開跟原先談話主題毫不相干的對話,芯淰已經習以為常了。
她大略猜得出來那是他們的工作,不過這幾年的流浪生涯也教會她:保持沉默、守口如瓶、不要多問。
「她只是覺得困惑。」夏晨往他們碗裡的烤餅淋上肉汁說道。
少年腦袋微傾:不懂!
「她覺得受到威脅,但不曉得自己被什麼威脅,只知道『很危險』這件事。對威脅感到恐懼是生物的本能,──不過像她這樣長期與危險接觸的人情況又會有些不同。」
芯淰與黑砧投以好奇的目光,彷彿看著積木堆疊成屋的孩子般閃爍生輝。
「一般來說,這樣的人本身必然有著喜愛刺激與冒險之事、同時對未知事物抱持強烈興趣的人格特質。
「他們習於征服危險與未知,從中取得物質上或精神上的利益,例如:販賣稀有物品得到的鉅額金錢、受人景仰的名聲、征服秘境的快感等。這可以給予他們自信心,同時他們對自我的認知也是建立在這些事物上,因此這些人多半相當高傲,對自己的勝利感到驕傲、自豪,同時渴望有更多更困難的挑戰讓他們去擊敗。
「但也因為如此,當他們遇上自己知道無法征服與理解、並且『生還』的挑戰時,他們就會失去了自我的價值,對自己感到懷疑。」
「………………」
「………………」
聽著這一番仔細說明的兩人嘴巴張得大大的,插著烤餅的叉子定在半空中,顯然是有聽沒有懂。
「……簡單地說就是一個大家都說他很會畫畫的人,突然有一天全世界的畫評都說他的畫很差勁,於是那個人就開始覺得自己其實畫的很差、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優秀、過去得的那些獎都是假的。」夏晨頭痛地皺緊眉頭說道。
「這樣聽得懂嗎?」
「呃……好像有點懂、又不太懂……」黑砧坐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動著。
「……我好像懂了……」芯淰沉吟道,「我覺得我好像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嗚――我不懂,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少年沮喪地縮起肩膀,他看起來是如此敏感、脆弱且纖細,那美貌似乎並未因此而失色,反而更增加了早已注意黑砧多時的女性們將他擁入懷中疼愛的衝動;幸運的是,洶湧人潮帶來了忙碌工作讓她們還能維持不衝過去的理性。
芯淰輕輕拍著黑砧的臂膀(兩人同坐在椅子上身高還是差了一截)安慰道:「沒關係,我也不太懂,我們一起學。」
「小淰……」黑砧感動得說不出話來,把她抱在懷裡用臉頰磨蹭著她的紅髮。
夏晨看著這讓人會心一笑的兄妹相親相愛圖想道:『說是姐弟應該比較正確。以精神年齡來看。』一邊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阻擋那些眼睛發紅、死命盯著芯淰的女子,她們看起來就像隨時要衝上去把她掐死的樣子。
夏晨想起有著北國晨光瞳仁的青年。
(他的機能運作沒有問題。雖然系統版本比較老舊,但經驗彌補了處理速度不足的缺陷。要突破防壁並不難,但不能排除會造成系統崩潰的可能性……資料損毀就沒有意義了。)
(還有那裡的事態也應當儘快收拾。)
夏晨眼睛深處閃過光芒。
(……還不足以進行修正,程式也尚未就緒――)
看著對小女孩吃著飛醋的女服務生湊過來想要藉介紹新餐點之口、行隔離之實。
青年眼中閃過某種異樣。
那穿著防風外套的青年身影和眼前的少年重疊。

※ ※

聲音流了進來。
「好像醒了?」
那是誰的聲音?好像聽過……
「茵克小姐!茵克小姐!」有隻手在搖動她的身體,「茵克小姐!」
視野緩緩開啟。
周圍是木板……空間很大……
(!)她猛地坐起。
「這是哪裡!?」茵克問道。
「這裡是往西都路上的崗哨站,這間房間是他們借給我們的。」辣葉一邊將毛巾放入水盆中、然後取出擰乾,一邊回應道。
「崗哨?這是怎麼回事?」離最近的聚落應該還有好一段路程才對?
「妳已經睡了三天了。那些趕來的警官看到一群手殘腳殘的盜賊可是非常不高興,一點也不。他們堅持要起訴你『防衛過當』的罪名……」辣葉平靜說道。
「什麼!」茵克非常岔怒。
辣葉聳聳肩。
她端坐在椅上,尊貴的氣息縈繞身軀。
「這個嘛……因為妳有專業格鬥技巧、且具備致人於死所需要的所有相關技能與知識。所以……妳應該也知道如何不對對方造成永久性傷害,同時又能逮住他們的方法――這是他們的說法。而我必須說,我完全同意他們的看法。」她仰起頭顱,正面對上茵克的目光。
「沒有見過世面的小丫頭……」茵克不屑地啐了一口,「妳懂什麼!?那種漂亮又自以為高尚的人權主義在戰場上一點用處都沒有!那可不能幫妳保住妳可愛的小臉蛋!」
「……我沒有打算跟妳爭辯什麼。」
茵克眼睛瞇了起來。
「我認同妳將那批盜賊的反抗能力完全瓦解的判斷;但不認同妳刻意將他們的韌帶整個切斷的作法。現在警官必須挪出人力派人在他們的病房前站崗,而不能直接將他們關進大牢。」
「呵……那麼現在那些警官大人打算什麼時候要請我去法院喝杯茶啊?」茵克惡意地說道。
「妳不需要去。」辣葉依然保持平靜,茵克睜大眼睛。
「慎思已經跟警方交涉好了。我們――我、慎思、還有妳,我們三個人從現在起脫離商隊自行行動。因為不能再給商隊主人添麻煩,而且現在商隊的人是討厭妳討厭得要死,而慎思主張不能把妳一個人扔在這裡,說什麼妳精神不穩定。」辣葉不悅地補上一句。
「總之,我們必須在警官們改變心意之前帶妳一塊離開這裡。――還有妳最愛的賞金。」她用下巴指了指放在一旁小圓桌上的袋子。
茵克瞪著辣葉,辣葉也直瞪著茵克。
流倘於兩人間的氣流銳利得似乎可以將人給大卸八塊。
感覺過了許久,漫長得讓人難以忍受,但實際上不過才經過一、二分鐘而已。
正當兩人僵持不下時,木門發出咿嘎聲緩緩打了開來。
聽到門軸轉動的聲音,兩人像是彈起似地將頭轉向木門。
慎思走了進來。
他只看了一眼就把握住情況,輕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兩位請不要再大眼瞪小眼了好嗎?」
「這是怎麼回事!?」茵克將矛對準青年。
「――辣葉都跟妳說過了吧?就是這麼回事。」兩人對峙了一會,慎思繼續說道「既然醒了就趕快去梳洗一下,吃完飯後馬上出發。」
沒有給她提出異議的機會,慎思走出房間。

※ ※

「你要去哪裡?」茵克坐上馬背問道,他們現在正要離開崗哨,路上的士兵幾乎毫無例外地對茵克投以敵意。
「西都。」慎思回答。他現在坐在馬伕座上駕馭馬車,這是跟崗哨裡的士官便宜買來的載貨用舊馬車,前頭栓了兩隻體能已經無法負荷作戰要求、但又尚未進入老年的退役雜種馬。
「那個傢伙離開後,氣息最後是斷在往西都的方向。」
回憶起那份殺意,茵克不住顫抖。
不知有無察覺馬上騎士的異狀,慎思繼續說道:「途中會經過卡那村――那個有神秘昏迷病患的村子,我要去看看,」他看向馬車中的辣葉,他已經將想要調查『神秘昏迷者』事件的想法告訴她了。「……有些事情必須親眼見到才能確定。」
「……灰毛的。那個……那個東西是怎麼回事?它為什麼會盯上你?」死命壓下某種讓聲音顫抖的東西。
「我不知道。」
「灰毛的――……!」
「我沒有說謊。我也沒遇到過。」
「那……該……該不會是什麼……來找你報復的怨靈之類的?像是不幸給你纏上被耍的團團轉,結果從此掉入地獄深淵的傢伙之類的。」她努力發出嗤笑聲。
「若是那樣,那它顯然應該跑去找妳才對。」
「你說什麼!?」
「光想想妳砸毀了多少間房子就知道了吧,人類暴風。」慎思輕嘆口氣,用寫滿無奈的聲音描繪,「對妳恨之入骨的人想必隨便算算都有幾個中隊,這些人的怨念加一加要形成那樣規模的意識體應該是可能的。」
「什…什麼嘛!本來就是那些人要把房子蓋在那裡的!而且巷戰時房子受損本來就是理所當然!應該說沒有受損的房子才是有問題!」
「什麼跟什麼……擅自把別人家的房子拿來作陷阱給搞得千瘡百孔、用完後隨隨便便就『隨手』給炸了也算在內嗎?妳這強詞奪理的女人,看來在這十年間妳也依然在不可理喻之路上勇往邁進啊……」
慎思輕輕放鬆肩膀,用遙遠的視線眺望遠方,像是看著大樓倒塌紀錄片在眼前快轉。
「嗚嘎――!你還真敢說!你才是心機深重的娃娃臉灰毛老狐狸!」
「瞧會長大人說到哪裡去了。」
茵克坐在馬背上咬牙切齒地回罵,慎思則是一派悠閒地駕馬,不時回個幾句踩踩她的地雷。
就這樣,談話的主題與注意力在不知不覺間被巧妙地置換掉了。
辣葉坐在車廂內,靜靜看著兩人間的你來我往。
蔚藍美眸宛若大海琉璃。

※ ※

3/8/2008 8:40:23 AM
結束了。

時間:四十三分又二十九秒。
敵方負傷:三十二人。
敵方死亡人數:零人。
我方負傷:零人。
我方死亡人數:零人。
戰鬥結束。
戰力損益評估結束。
目標:完成。

結束了。
就只是這樣的東西。
除此以外以內都沒有別的。沒有任何感慨,就像家庭代工的必需數達成一樣,不存在的空虛感。

「該怎麼辦呢~~?」
黑砧帶著燦爛的純潔笑容,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把失去意識的前一秒的對手、此刻的路障往牆上丟去,人體與牆面接觸發出詭異的噁心聲音,另一手揮舞著裝填特殊子彈的強力手槍。
「通知警方人員進行回收作業,等他們確認結果之後就可以回去了。」語畢,夏晨將短刀收回腰際,簡短一瞥滿地的傷患與戰鬥造成的瘡痍。
結束上一份工作後,兩人閒閒沒事跑去接了一個擊破大型非法集團的根據地,並且盡可能留活口好讓他們接受法律制裁的麻煩任務。
因為任務中自行取得的資料(例如:帳本、貨物出入紀錄等)可以另外賣到高價,所以兩人採取先潛入蒐證、盜取資料以確保情報不會在戰鬥中損毀,等資料到手後再行破壞的瑣碎麻煩方式來完成任務。
「哎呀哎呀!兩位幹得真是漂亮呢!目標人物跟身份都已經確認了,辛苦了!那麼兩位,按照老規矩,報酬請至聯會領取。」前來協助回收犯人的聯會人員如此說道,旋即轉身離去。
「請稍等。」
「請問還有什麼事?」
「我們取得該集團的內部資料,請協助處理交易事宜。」
「……這些是犯罪證據吧。應該直接和警方交涉就可以了。」
「不與任何正式或非正式的官方機構進行直接接觸是我們的原則。」
「……原來如此。」聯會人員露出理解神色。
確實有許多職人討厭跟官方的執法機關扯上關係,因為職人的工作內容與執行手法時常是走在法律邊緣,警方對職人的存在本身也非常感冒。
例如這次的任務:本來毫無疑問應當是由執法機關進行的,卻委交警方以外的『非正當性的合法工作者』來執行,不論是心理上還是顏面上都難以接受。
然而就如同『非正當性的合法工作者』為了豐厚報酬或是自身的理由接受『正當的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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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6/2007 4:40:07 PM
「我還是決定要出去旅行。」結束了忙亂的晚餐時間,正在整理環境的辣葉這麼說道。
「是嗎。」
「你好像一點都不驚訝啊。」
「是啊。你已經跟老闆說了吧。」
這幾天阿姨都沒有什麼精神。
「你不阻止我嗎?」
「不阻止你。但是,我會跟著妳。」
辣葉停下擦拭桌面的動作,驚訝的看著青年側臉。
「為、為什麼?」
「因為妳對本土什麼都不知道。要通關、要申請、許可,要注意什麼、應該注意什麼這些諸如此類的事情妳都不清楚吧。」
辣葉沒有回答。
「我已經跟老闆談過了,要我跟著妳去旅行,直到妳好好的回到島上為止。這是老闆答應妳去旅行的條件。也是我決定讓步的理由。」
「什麼………?你、你要跟我一起去!?」辣葉簡直嚇呆了。
「可、可是你是男人耶!」
「這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啊!一個大男人跟一個小女生去旅行,不知道人家會怎麼想!」
「呣……妳是擔心島上的人會說話嗎?不必擔心。就說妳只是剛好跟我搭同一艘船就好――」
「我才不是擔心島上的人怎麼想!而是……而是……像是住宿的時候要怎麼辦啊?我可不想被誤會!」
(原來是擔心這個啊……)慎思在內心苦笑著。
自己看著辣葉長大,所以完全沒有意識到辣葉已經是個少女的事實――反而是阿姨很乾脆的接受自己女兒已經長大了的事實。
想起跟辣葉父親長談的那晚,慎思露出感嘆的微笑。
「沒有問題。妳只要對外宣稱我是你的家僕就好。」他若無其事的說著。
「什麼……?家、家僕――――!這是什麼意思啊?」
慎思轉向辣葉,仔細打量起來。
華麗的大卷金髮,完全不像燠熱南方的酒館女兒的白皙肌膚,像是島四周的淡藍海水結晶的眼眸、略微上提的眼角帶著傲氣、端正的鼻型與紅唇。若是讓她穿上高雅的禮服、請她把粗魯的動作收起來,端坐在椅子上微笑――絕對沒有人會懷疑她不是貴族出身。
想起現在正在廚房奮戰的老闆的黝黑粗壯的寬闊背影――不論外貌還是性格都在兩個極端的父女檔,毫無疑問是大自然的奧秘、梅比斯村最神秘的存在 
(說起來――夫人似乎不是本地人?)
慎思曾經看過照片。辣葉的母親有著非常濃密的褐髮,這大概是辣葉的頭髮有時在陽光照射下帶點像是燒焦的砂 色的緣故。肌膚也是相當白皙,漂亮的褐色眼睛、溫柔的笑容,非常疼愛的抱著一歲多的辣葉,旁邊站著她高大的先生,幸福洋溢的全家福――據說照完這張照片不久,辣葉的母親就去世了。
辣葉被慎思盯得直發毛。
「喂!家僕是什麼意思啊?你快說啊!」
(髮色也好、膚色也好,唯獨容貌與體型是遺傳自夫人真是太好了!――雖然力氣是遺傳自老闆……)
慎思看著她的纖細手腕,與外表不符,那纖纖素手曾經單手抓起七人大桌丟向數公尺外的醉漢。
「因為――或許妳沒注意過,妳的外貌很有貴族大小姐的特色,只要妳說我是妳的家僕,我相信沒有幾個人會懷疑――」
「怎麼可能啊!貴族?大小姐?我――?」
點頭。
「是真的。反正有人問起妳再這樣說就好了,平常時就照實說是一起旅行的同伴就好了。」
他輕鬆的說,但某人可不輕鬆。
「這怎麼可能啊!人家不可能會相信的!」辣葉幾乎要仰天長嘯了。
「相不相信不是我們能決定的,那是別人的事。」
「這樣說是沒錯……」
「妳想不想去旅行?」
「我當然想啊!」
「那就不要想這麼多了,等真的有遇到事情的時候再想想要怎麼說吧!畢竟事情沒遇到,誰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情況。您說是吧,阿姨。」
「是啊……」
辣葉倏地回頭看著從廚房出來的父親。
「媽……」
「妳剛剛也聽到了。我同意妳出去旅行――條件就是要讓小東西跟著妳。畢竟他旅行的經驗豐富多了,一旦遇到什麼事情,也比較曉得要怎麼處理,或是避開。」
精練老闆有點感傷的說道。
「妳已經長大了……會想去看看世界也是當然的。前幾天晚上,我已經跟小東西談過了,妳就好好跟著他,他會照顧妳,確保妳不會出事。船票我已經都幫妳買好了。」
「――!」
「下週二早上五點四十分的第一班船。前一天晚上咱會辦一場餞別會,左鄰右舍都會來――」說完,阿姨就走回廚房去忙了。
「……謝謝…………謝謝你………………媽媽。」
辣葉只能站在原地,不停地流淚 
 

 

 

 

 
「嗚哇啊啊啊啊――――……」
一直撐到離開父親視線範圍後,她才終於讓自己放聲大哭。
從未離開父親這麼遠的距離 
一直堅毅、倔強的臉龐整個扭曲,淚水、鼻水直流,又吵又醜,但是同船的乘客沒有人苛責她。
慎思沒有輕輕地拍撫她的背、也沒有遞面紙給她,只是站在她的身邊,一直、一直等待著,直到她停止哭泣為止 
海風徐徐吹拂,灰髮飄動,染上海水反射的波光,青年瞇起雙眼看著點綴著光耀火球的海天一線 
(又要踏上旅程了嗎……看到島的樣子愈來愈小才終於有離開『故鄉』出外旅行的實感啊……)
想起接下來的第一個目的地。
(本土…孟斐斯公國嗎?目前似乎是很興盛……從客人的言談來看現在非常繁榮……政局已經完全穩定下來了……嗎?)
孟斐斯公國是西大陸最大的國家,幅員廣大,國境從西大陸的南方海域延伸到從東北方橫跨整個西大陸到西南方的『西嶽屋脊』科地斯山脈,『沙佳』島也是孟斐斯公國的屬地。
君主制國家,國土由國王分配予其下的貴族統治經營。因領主的不同,各地區的發展程度有極大的落差,長年無戰亂的安穩日子讓貴族變得只知享樂,強行增稅來增建遊樂的別墅之類的事層出不窮,人民的不滿直線上升。
二十多年前,軍方曾經發動將範圍限定在王室的政變。幾乎是在政變同時就將絕大多數的政務接手,為首的軍方高層經過縝密計畫發動的政變並沒有將混亂擴展至民間,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並沒有受到影響,畢竟王室、公爵、侯爵什麼的跟平民的生活幾乎不會有什麼交集。
但畢竟接受了長達數百年的貴族統治,平民對貴族的服從心依然存在,一些面對腐敗的貴族仍然獻出忠誠的臣民透過各種手段對軍方進行打擊,展開了為時數年的纏鬥。因此儘管軍方盡可能地將政變對平民的影響減到最低,人民生活繼續過、買賣繼續做,社會還是變得動盪不安。
堅守禮節的陳舊迂腐之士自然不是善於運籌帷幄的軍方的對手,剷除了王室中的無能之輩後,軍方擁立才能雖不特別出眾但為人民著想的淵西侯爵—年僅十六歲的文敏.淵西公子為王。在文敏國王登基後,軍方就退居幕後,從掌權者轉變為監察者的角色,從旁輔佐年輕國王。
甜美的權力就近在眼前,軍方何以能夠毫不留戀迅速退場,而且並未在檯面下進行干政,軍方內部權利究竟是如何運作一直是外界亟欲窺視之事。不管怎麼說,以結果而言確實使孟斐斯公國氣象煥然一新,而這件事也成為國際間的佳話 
(真是佳話一樁啊……呵!檯面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慎思冰冷地想著。
(總之,權利鬥爭沒有影響到平民生活就好了。社會安定、治安就好,這樣就可以放心地讓辣葉到處逛了。)
他看著用力吸著鼻子的辣葉。她正用力抹臉,看來是不要緊了。
「慎思!」辣葉勢頭十足地大喊。
「有!」
「要用力的旅行!用力去看!去很多地方!然後把我們一路上看到的、聽到的東西還有遇到的事統統都說給媽聽喔!」
「好……!」他不禁笑了出來,――她就是這樣的孩子 
才說著遠處的海岸剪影出現在眼簾間,隨著船愈來愈近,也看的愈清楚。它有完善的港口設備,以及緊鄰在背後的巨大城市。
「慎思……好大的城市啊!這就是夏都城嗎?」辣葉眼睛睜得大大的,眼前景象讓她驚嘆不已。
她所能看到的房子中最小的都比島上的最大建築—基金會總部大上至少三、四倍,最大的恐怕大上數十倍都不止,對在小島成長的她確實是無法想像的盛大景象。
城鎮跟交通的發展向來是息息相關,脫不了關係。有的情況是先有城鎮,之後才為了物資流通而修建道路;也有依附在交通建設上,在交通便利之處逐漸形成的城鎮。
南海第二大港的夏都城是典型的後者,原本只是塊不毛之地,因為有著良好的港口發展條件、離吐納量已經飽和的玉珠港又近,在官方的規劃資助下興建港口用來分擔玉珠港負荷。
看見辣葉的表情中除了驚訝、讚嘆外還有著疑問,慎思緩緩地開口說道 
「因為作為南海門戶的玉珠港吞吐量已經飽和,港口深度也因為泥沙淤積而變淺,影響了玉珠港的機能,可是因為進出的船量實在太驚人了,不可能關閉其中幾個碼頭進行整修,因為就算只關閉其中一個碼頭都會損失大筆金錢――結果形成惡性循環。
官方幾經尋覓下發現這裡的地勢平坦廣闊跟附近城鎮距離都不會太遠,頗有發展腹地的潛力;而海岸線又長、深度又夠,最重要的是離玉珠港很近。
匯集了各種完美條件的這裡,官方火速進行港口的興建與運轉,工作帶來人潮、人潮帶來錢潮、錢潮會繼續帶來人潮與工作,一些來此打拼的勞工與商人在此落地生根――長期發展下來就變成具有相當規模的城市。」
「喔~~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可是……還真的是……大得太誇張了吧…………」辣葉有些沮喪。
夏都港有完善的港口設備,其中隨便一個碼頭都比沙佳港口大上好幾倍,舉目所及全都是船、船、船!不斷湧入的船隻感覺像是在入侵港口一樣 
現在一看才知道差距,跟眼前所見一比,沙佳的港口根本就算不上是港口,只能勉強說是船的停靠處。
聽出辣葉的感慨,慎思故作輕快地說 
「請不用在意,沙佳本身就不大,地理位置也不在貿易路線上,港口大也沒什麼用啊。」
「這是在安慰我嗎?聽起來實在不怎麼算是安慰……慎思,我從以前就想說――你實在沒有安慰人的天份!」
「嗚……」
「頭腦明明很好,可是有的時候又笨的要死;很擅長應付難纏的客人,卻對小孩沒什麼辦法……對了!長得很帥可是卻一點女人緣都沒有――優點一堆卻一點好處都沒沾到!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啊~~!」
心情轉變過來的辣葉逐漸找回『小辣子』的直率火爆,被刺到痛處的慎思沮喪得幾乎趴在甲板欄杆上。
「喔!還有啊~!還有你大多時候都很敏銳,可是遲鈍起來會遲鈍到讓人想揍你! 
船開始進港,一道刺眼光芒吸引了小辣子,那是燈塔,漆著陽光照耀時會格外耀眼的純白色。港口的船隻也有著各式各樣的色彩,桅杆上的帆爭奇鬥艷地綻放不同色彩,在海潮推動下像是彩色波浪上下搖擺,小辣子一邊讚嘆這生氣勃勃的美景一邊繼續對身旁的青年揮砍利刃,就這樣一直到靠岸 
兩人下了船,小辣子用力東張西望,到達之後才真正感受到夏都港究竟有熱鬧。
所有人臉上都堆滿了朝氣與笑容,勤奮工作的男人們正忙著將船上的漁獲卸下、有許多小孩子到處跑來跑去,慎思解釋他們是在幫人傳口信、送小東西藉此賺些零用錢,稍遠處到處是叫賣的攤子,叫賣聲與喊價聲不絕於耳,陽光流瀉而下,人們額頭上與臂膀上的汗珠格外閃亮。
港口有著鮮魚的甜味、人的汗味,還有食物的香氣飄散在空氣中,
咕嚕~~
慎思轉頭。
「我、我肚子餓了啦!」她紅著臉怒吼,「你不是很熟嗎?哪裡可以吃東西?」
「我上次來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耶……呃……」他四處張望「啊!有了,那裡有餐館。走吧。」
 

 

「鯖魚嗎?呃……大約是一百盧那左右。」小辣子倒吸了一口涼氣。
「老闆,不好意思,我十年前曾經在夏都住過,今天回來懷舊一下,可是――這價錢是怎麼回事?我記得當時一尾才大約十幾到二十幾盧那而已!」
「這個……」老闆有些困擾地摸頭,「年輕人你才回來,會嚇到也是當然的……這是有很多原因啦!不過,這幾年物價真的是一直漲,主要就是頁油礦一直在漲!」
「頁油礦漲價?」
「是啊……說什麼頁油礦愈來愈少,只好一直漲價,可是船要用油、碼頭起重機也要用油,港口幾乎所有東西都跟那玩意有關,出海漁船的油錢增加了魚價只好跟著增加……結果就變得這麼貴了……我們也不想漲啊!可是不漲就沒辦法過日子了!」魚販無奈地攤手。
他沒有聽說這件事。
像夏都港這種較為先進的城市或多或少都擁有以頁油礦驅動的機械,以夏都港的情況來說,高效率的貨物轉運機能有很大比例是由機械的功勞,因此凡是經過夏都港的物資――包括運往沙佳的物品,幾乎所有民生物品都直接或間接的跟頁油礦有連帶關係,但是送到島上的物品都沒有這麼誇張的漲幅,十年間的價錢都沒有什麼明顯波動。
這也就是說――還有別的因素造成漲價。
「老闆……還有別的原因嗎?這漲幅實在太誇張了。 
「嗚……其實不只是頁油礦漲價,還有稅賦加重的關係。」
慎思挑起眉毛。
「上頭的貴族不知道是在搞什麼,大概從八、九年前開始稅賦就一年一年的漲。」
「請問您知道增稅的原因嗎?」
「我哪知道!不過幸好夏都城經濟還是蠻好的,不然大家早就受不了了!」
「我知道了,謝謝您。」慎思點頭離去。
 
「……我覺得我們的旅行就到此為止了……」小辣子非常沮喪,出門帶的兩萬盧那根本撐不了多久,光船費就要三千多盧那。
她有些自暴自棄地踩著地上的小石子,一邊無力地嘟囔著。
兩人走在路上,神情凝重、各有所思 
沉浸在疾馳思緒中的慎思突然抬起頭。
「不盡然。」
「咦?」
「省錢的方法有的是,例如用走路的、自己抓魚烤來吃、野外露營等。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問題在於受不受得了。」
「你以前都是這麼做的嗎?」
「大多數時候是。而且也有方式可以邊旅行邊工作,不過門檻有點高。 
「什麼?」
「就是當職人。」
「喔。……職人!你!」
「需要這麼驚訝嗎?我當過職人這件事。」
「當然啊!你這個書蟲、書呆子!怎麼可能去做這麼刺激的工作!」
慎思垂下肩膀,心靈似乎有點受到創傷。
所謂職人,指的是受人委託從事尋人、尋物、情報或物品買賣的特殊職業人員。基於職業性質,經常需要世界各地到處跑,各國都有據點負責接受委託,然後派遣合適人員執行工作,加入據點的冒險者被稱為『職人』。據點一般稱為聯會,需要繳高額稅金但也受法律保護,當然殺人搶劫這類違法委託是拒絕受理,但有少數冒險者沒有加入特定據點稱為『流人』,委託是自己承接、自己執行,這種人自然不受法律約束,名列通緝犯名單的大有人在。
「也有不刺激的工作啊,例如:尋找離家出走的青春期少年、失聯的親友之類的。我都只接安全、不刺激、目的地跟我想去的地方相同的工作。」
「…………不提這個了,我們先去吃飯吧,我知道有個區域東西會比較便宜。――如果還在的話。」

Wen Chen Hua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12/22/2007 10:16:22 PM

「哇~~!漂亮的姐姐~~這個好好吃喔!這裡面包的是什麼啊?」年輕聲音發出驚喜的讚嘆,其中還有口中含著食物的含糊聲,手上揮舞著牙籤 

「哎呀!有這麼好吃嗎?那裡面包的是泡過蘭姆酒的葡萄乾、核桃跟一些穀類,是很常見的穀類麵包啊!小伙子你沒見過嗎?」

「我真的沒見過嘛~~」

「呵呵!小伙子你到底是打哪來的啊?怎麼連葡萄乾核桃麵包都不曉得?」女老闆被逗得樂呵呵。

一般說來,若是對年過三十好幾的她稱讚是:『姐姐』的話,她肯定會白對方一眼,再回一頓罵。但眼前的少年眼神非常純淨,口氣也非常自然,聽在她耳裡就變成真心話、而非刻意奉承了。不過,她本來就保養有方、玲瓏有緻,對自己也有幾分自信。這樣看來,少年稱她漂亮姐姐也許只是單純地表達事實。

「我住的地方不常看到麵包啊~~沒辦法嘛~~」嘴裡還嚼著麵包的少年淘氣地眨眨眼,「漂亮姐姐!這個要多少錢?我要三個!」

「一個四十盧那,三個一百二十!」老闆俐落的報出價錢,「不過看在小弟今天第一次吃到麵包的份上!」對少年眨眨眼,「算小弟一百盧那就好!」

「哇~~!姐姐妳真是太好了!」少年眼睛閃閃發亮。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霎地又指了另一樣東西,「這種也是麵包嗎?上面有好多顏色喔!」

「小弟……那個叫做蛋糕,很軟喔!軟綿綿的。上面那些顏色是鮮奶油摻進色素後擠在上面做花樣的,甜甜的很好吃喔!」女老闆微微苦笑著。

(這孩子是從很貧困的鄉下地方來的吧……。)她暗自忖度。

「不然……小弟你再多帶一個麵包,姐姐我就送一個小蛋糕給你!」

「嗯!」

 

 

對熱切視線一無所覺,少年走到公園,落坐在長椅上,旁邊有隻正在打盹兒、做日光浴的貓咪。

「你好啊~~」

少年熱絡地打招呼,不過貓咪完全不理他。少年有點難過,但注意力馬上就被出現在視野內的小女孩吸引住 

 

 

 

「也就是說,西維現在也有患者出現,而貴國政府與民間一致認為是自我國流竄至貴國的難民所帶去的致病體土產所造成的?」

細框眼鏡後的目光有如軍刀,直直刺進了對手。若那目光具有實體的話,作為那目標的使者現在應該已經被刺出千窟萬窿。

不知是沒有察覺、還是視若無睹?他還是抬起頭來正面對上鐵娘子。

「是的。我國在此之前不論是糧食、醫藥,還是經濟上都一直對貴國予以援助,而貴國竟以此回報我國,我國王上表示現在您應當負起未善盡監督邊界的責任。但現今即使苛責也無濟於事,希望您能提出所有『紅人病』的相關資料與研究報告以及撥出部份有參與『紅人病』治療實際經驗的醫療人員派至我國,作為醫療團隊的研究參考資料與協助研究。」

(這些死皮賴臉、庸碌無能的混帳…………!)

糧食援助確實是有,但量充其量只能說是:『聊表心意』而已。至於所謂的醫藥、經濟援助,都是些沒什麼實質效益與低成本的食鹽水點滴或是廉價頭痛藥這類的東西;而金錢則實際上是過去西維向莫塞斯欠下的債款利息。

看準了莫塞斯國力衰弱,想趁機將債務一筆勾銷、順便再賣上一些人情――真是不要臉的極致啊!

竭力壓下想把對手活生生宰掉的衝動,風蕾沉穩堅定的說道:

「對於貴國也出現患者,本人僅在此對貴國表達深切地哀傷與關切之意。但是關於是因為我國難民帶原造成貴國出現患者這點,風蕾有話要說。

首先,『紅人』出現至今已經有七年了,因為害怕染病而逃往各國的國民最早在六年前的雙輪月後就出現了,而真正的難民潮出走是在三年前。兩者間的時間差距至今天各自間隔三年,若是此病有著長時間的潛伏期,那麼現在應該不只是貴國,而是世界各國都傳出災情才是。」

使者臉色鐵青,沒有出聲。因為這些都是事實。

「可是直到現在都沒有其他國家傳出疫情,更沒有私下派遣密使來訪,這證明了貴國的疫情並非是由難民所引起。再來,相信您與貴國高層都很清楚,三年前的難民潮是『誰』引發的。」

前莫塞斯總統,科特.貝魯.查得四世。帶著財寶跟妻女拋下國民遠走國外的人民領袖。據說現在在自己的豪宅中用被他捲走的人民血汗錢天天飲酒作樂。這件事國際皆知,使者當然也不例外。

「若要追究責任,風蕾絕不逃避,但是那位罪魁禍首也必須獲得應有的制裁!」

鐵娘子用帶著深意的眼神看著使者。

西維不可能這麼做。

當時幫助科特一家逃走的就是西維王室。

收了科特給予的大筆金錢,還給予掩護,事實上,科特現在隱匿的豪宅就在西維境內。而這件事,風蕾經由私人管道得知,剛聽到時風蕾眼前一片血紅,她多麼想親手把那傢伙的心臟刨挖出來啊!這件事想必各國也經由檯面下的情報人員得知了吧。

使者繼續默不作聲,雙方都心知肚明,自然也不需要再故弄玄虛些什麼。

「關於『紅人』的相關資料,我會請醫務處進行彙整後交予貴國。但是有個先決條件。」

「請說。」

「所有研究進展與相關情報都必須與我國進行即時性訊息交換,不得以任何理由延遲訊息流通或是任何形式的隱匿與提供錯誤的情報。這就是我國的條件。」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鐵娘子眼中有著鋒利刀芒。

使者思考著。

確實現在不該隱匿情報或阻礙訊息流通,因為實際經驗是西維缺乏的,而這在尋找療法的過程中有著重要性。

但是……王室有沒有察覺到這點?

現今的西維國王既傲慢又愚蠢,非常不得民心,但還是勉強能維持西維的穩定,所以也沒人想要推翻他,至少目前沒有這麼『想』。那個只在乎自己利益與顏面的國王怎麼想呢?

使者輕輕閉上眼睛。

「接受貴國的條件。請儘快將資料彙整好。另外,關於派遣人員的問題……」

「很遺憾,我國目前醫療人員極度欠缺,恐怕無法派遣多名人員前往,這點請您見諒。關於派遣的人選將在討論後提出名單。在結果出來前,請您先暫時在我國待上一段時間。」

「我明白了。」使者向風蕾輕輕一揖,走出門外 

 

 

衣服經過磨損又破又舊、薄得已經失去保暖功用,嬌小的身影蜷縮起來讓台階支撐她的體重,想靠著太陽與台階的熱量讓自己暖一點,舒服的陽光也可以讓自己的肚子感覺比較不餓 

少年感覺到某種東西。

(――!)

少年走向小女孩,他看到女孩一看見他就很害怕地逃走,但她實在太虛弱了,說是『爬著離開原本的位置』會更貼切一點,少年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爬走。

他看看她、她也看著他。

「要吃嗎?」少年遞出手上的紙袋。

女孩有些驚訝,腦中閃過:『是陷阱嗎?裡面有沒有放瀉藥?』懷疑的念頭。這是一些惡劣居民為了驅趕街童常用的手段。

看著上頭印著『藍家麵包坊』字樣的紙袋,聞到其中飄散出的奶油香味,乾癟的胃顧不得是不是陷阱了,女孩怯生生地伸手進去――

「啊,不可以拿蛋糕喔!那是我要吃的!」少年突然說道。

一瞬間以為自己要被罵了,女孩縮了一下,但知道不是拒絕自己之後就拿了一個葡萄乾核桃麵包,就地吃了起來。

看著女孩用乾澀的嘴狼吞虎嚥,他想了一會,「妳要不要喝果汁?」問道。

女孩杏瞳微瞠。

「因為妳看起來……吃得很辛苦的樣子……」少年微微側著頭,「我有看到那裡有果汁攤――我也沒喝過果汁,妳要不要喝?」他指著公園入口對面的果汁攤。

兩人沈默了好一會,最後,女孩遲疑地點點頭。

一看見女孩點頭,少年露出開心笑臉。

「那我們去買吧!」少年伸出手,牽著女孩配合她的步伐緩緩往果汁攤走去。

「……老闆,你們的招牌果汁是什麼?」少年觀察了一下其他人是怎麼點的,之後才問道。

「我們每一種都是招牌啊!」

少年露出猶豫不決的神情,很顯然他每一種都想試試,卻只能挑一種讓他很頭痛。

看出這點,「不然就點當令綜合果汁好了!這夏天的水果品質都不錯!大多數的水果都喝得到喔!」老闆這麼建議。

「呃…好!請給我兩杯!」

「你要大杯、小杯?」

「呃!大、大杯!」

接過特大號的果汁杯,少年跟女孩走回公園去坐在椅子上吃吃喝喝。

半晌,兩人都沒說話,各自專心在嘴裡的工作。

「謝謝…你……給我…吃東西。」空蕩蕩的胃塞進食物、乾燥的喉嚨被冰涼果汁溼潤過後,女孩終於有力氣可以開口說話了。

「請問……你叫什……麼名字?」聲音斷斷續續的,似乎很久沒有開口說話了。

「名字……?」聽到這個問題,少年僵住了。

「名字?……妳有名字嗎?」他對少女問道。

「我……我沒有……名字。不過……其他人……叫我…『細條的』,因為…我很瘦……」女孩垂下目光「哥哥的…名字呢?」

「我……我叫……我的名字還沒決定。」少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要幫我取名字的人,想了好幾個名字,可是說要好好想一想才決定。不過,那個人好像很喜歡『黑砧』這個名字,我想,我的名字應該就是這個了。」

「黑砧……」女孩喃道,「你的名字……不是父母取的?」

「我沒有父親,母親還沒有替我取名字就離開了。」

「對不起……」女孩輕聲道歉,少年似乎不懂女孩為了什麼道歉,只是側著頭看著她。

「妳有家嗎?」少年突然問道,臉上寫著期盼。

「不…我是孤兒……沒有家。」少年似乎很失望。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少年似乎又想到什麼。

「我們做朋友吧!」。

「!?」女孩眼睛睜得大大的,少年又重複了一次。

「我們做朋友吧!」

內心千頭萬緒。

有什麼企圖?

想做什麼?

太突然了!

渴望與害怕的心情交織。

「為什麼……」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句話。

「因為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啊。跟我在一起的那個人叫作家人,我只認識那個人。所以……」自稱應該是叫黑砧的少年努力思索著應該要用什麼字彙。一會,他垂下肩膀。

「我不會說……」

「好啊……」話脫口而出,連女孩自己都覺得驚訝!

『明明連對方是什麼人都不知道!?』

『有可能是要把妳拐去賣掉啊!』

話說出口女孩才想到不能這麼簡單就答應,不能這麼簡單相信別人!

沒有察覺女孩內心的驚駭,少年只是很純粹地高興著。

「那……妳跟我來吧。那個人會幫妳取名字的!」少年――黑砧伸出了手。

 

 

 

「羅得村也有相似的案例嗎……」

萊得對著手上的信件喃喃自語,這是她翻遍書籍還是找不到能解答她疑惑的答案後,她決定提筆捎信給附近所有村莊跟位在孟斐斯首都的恩師與腦神經領域的翹楚向他們尋求解答。

而現在有有著同樣患者的醫生回信,對方是萊得所在的卡那村西方的羅得村的傑默.斯卡醫生。

根據對方信中表示,羅得村有十一個人有同樣情況,最早出現的已經有一年多了,直到現在都沒醒。因為頭一位患者的家境貧困,家屬以為只是撞到頭什麼之類的,所以並沒有去注意患者有無異樣只是自己找些藥草煎服,一直到患者整整昏迷了一個月才發現狀況不對找上醫生,但那時傑默醫生手上已經有三個這樣的病患了。

有七位病患是在去年春天到秋末間出現的,其餘四位是在今年夏天――也就是不久前出現的,病患出現的時間有的間隔好幾個星期、有的是同一個晚上出現的。

羅得村比卡那村更偏僻更小,傑默醫生的醫學知識大半是自己自修出來的,自然沒有足夠的知識可以判定是什麼問題、也沒有什麼門路可以去尋求意見,只能讓病患過一天算一天。

視線隨著事務性口吻的文字移 ――『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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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頭攢得死緊。

瀏覽文件的目光隨著視線移動愈發嚴峻,細框眼鏡後的如夜瞳仁有著鋼板硬度。

「方向變了……」拼盡全力才從喉間併出的話語。

「是、是的,而且頻率正在增加!另外,五十一分鐘前已經確認下南區有一名男童與一名女性是『紅人』!」站在房間另一端的男性急促地說完,彷彿這樣能使話語代表的嚴重事態變得不那麼糟糕。

正沉浸在嚴峻情勢中的思緒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你說男童……!?男的!?沒弄錯嗎?」

最後一句包含祈求的意味。

「是的……沒有錯……」像是有一盤發臭長蛆的食物湊近臉邊,而自己拼命不讓它靠近的緊閉雙眼,微微別過臉去。

穿著長褲套裝的女子頹然地倒回椅子內,前不久才為原先是冬始春沒的奇病居然在夏天出現的衝擊而全身發麻!而過去以為只在雙月異像的期間出現、只有女性會發生的奇病,在雙弧月週期早已結束的現在再度肆虐,而且出現了男性患者,就在離市中心不遠的下南區!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一齊襲來的異變讓無力垂在扶手邊的嶙峋長指不受控制地抖著,誠實表達主人內心所受到的衝擊。

「男童的家人跟處理班人員。家屬嚇壞了,不知道怎麼辦就先找上了我們,我是直接從現場回來報告,所以目前就只有這些人而已。」

「全力封鎖消息!不能再讓民眾的恐慌擴大!」

「請不用擔心,我已經事先下令相關人員保持緘默。」

「做得好!……現在都內的食物跟飲水存量還有多少?」吸、吐,一拍間就從震驚中回復,眼眸內重拾智慧光芒,不愧是執掌國家首都政府長鞭的鐵娘子,精神力非常人可比!

「拜上個月的大雨之賜,水庫目前在安全水位內,考慮到雨季即將結束、下雨機率降低的狀況,進行分區限水的話,估計足夠支撐到冬天。」男子瞇起眼睛,「但是……三月開放米倉釋出的二十公噸稻米已經快要見底了,將剩餘四座米倉的存量統計起來也只有一百二十公噸,若貿易停擺的狀況持續下去的話,民眾恐怕撐不過冬天……」

報告的黑髮男子神情非常凝重,名叫五梅,原先是市警隊醫務組指揮官,現在的職稱是莫塞斯合眾國意卡市對紅人緊急應對處理班班長暨市警隊總指揮。

「…………發佈下去,從現在起食物也改成配給制,發放以人頭計算,在各區的學校操場排隊,一次領取一週份,派警官從旁戒護。要是有人有意見就老實告訴他們,若貿易交易繼續停擺,接下來食物有可能不夠的事情。發放的量就請營養師計算每個人最低的營養需求去決定……」

「是!」警官以無可挑剔的完美禮儀告退。

「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吁了長息,頹然地將手臂放在額上。女子是意卡市的市長,個性堅強、果決、做事絕不拖泥帶水。出身貝加著名的軍人世家:利狄亞家族,名叫風蕾,風蕾.利狄亞。

風蕾過去也曾是軍人,官拜上校,退伍後投身政治。

剛當選時,曾有政敵尖酸質疑她對政治一無所知,也不瞭解民眾的心態與需求,不用多久就會自己下台。上任後花了一段時間把握市政,將情況納入掌握中後,風蕾以完美的軍人作風對意卡市進行雷厲風行的大改造,讓這因為富裕安定而腐敗的首都改頭換面!原本以為這種不容分說的作風會持續下去,想不到風蕾卻搖身一變成為穩健派,再次讓眾人跌破眼鏡。

年紀已經過五十歲了,但依靠著年輕時便持續不輟的運動習慣,使她看起來只有四十出頭,也還沒有皺紋。她有著略微過肩的漆黑頭髮與眼睛,輪廓深邃、發達的下顎、偏紅的深膚色,混和了東方、西方與北方人特徵的臉孔;身高不特別高、體型也不特別健壯,但那堅定自信、勇往直前的身影,給人強大的印象。

對平庸的政治人物感到厭煩、渴望出現讓他們耳目一新的新面孔的民意,配上亮眼政績、俐落領袖魅力以及絕妙時機,讓她三次市長競選二次連任,民意支持度百分之八十七,絕無僅有。若非如此,也無法在如今的惡劣境況中撐起巨大壓力、勉力維持社會運作。

莫塞斯國土呈現三角形,位於肯塔三角洲的尖端,在地圖上像是東大陸突出的尖角,唯一的陸路只有隔壁緊鄰的小國西維。異常的怪病爆發,造成莫塞斯這個人口只有十七萬人、僅靠貿易維生的彈丸小國人心惶惶、分崩離析。

依靠貿易取得巨大財富的莫塞斯,人民習於安逸、既現實又傲慢。怪病剛出現時,一開始他們相信沒有疾病是先進的醫療解決不了的。

『沒有治不好的病!只有沒錢去治病!』這是某宴會中一場關於近日爆發的奇病的熱烈討論,某位富商做的總結,說完時身旁掌聲與喝采齊飛。

言猶在耳,春天剛到沒多久,患者全數在雙輪月高掛的夜晚全身皮膚迸裂、體液浸透床褥之後死去,就像被發酵氣體撐爆的過期臘腸,有家屬用帶著苦澀的諷刺說:『保存期限:雙輪月』,對不知在何處的罪魁禍首發洩憤怒與哀傷。

怪病患者全身水腫發紅,被暱稱為『紅水球』,但這樣感覺像是否定了患者作為人的存在與價值,在市警隊醫務組指揮官五梅提議下,患者的正式稱呼為:『紅人』。

過了二、三年發現怪病無藥可醫、而且『紅人』時間一到就必死無疑――沒辦法撐到療法出現之後!有不少人直接拋下患病的親友,肆意四處搜刮家中財物,爭先恐後地抱著財物往外國逃竄,故鄉情感、國民尊嚴什麼的根本就不存在在他們的字典裡。

最可悲的是,應該坐鎮指揮大局、無論如何都該留到最後的總統跟高官們帶著他們的親屬跟公款,在疫情爆發的中期就遠走他鄉了!少數還留在莫塞斯的人們,有些是因為捨不得,但大部分是因為沒錢而走不了,這些人都是社會底層的邊緣人。

作為莫塞斯唯一的市鎮,首都意卡市現在人口僅剩二萬不到,曾經繁華的街道現在空無一人,市政府內景況更加淒涼,只剩少數仍有公僕尊嚴或敬佩風蕾絕不放棄精神的職員與警察仍堅守崗位。別說維持港口運作,現在光是維持政府基本運作就竭盡全力了。

 

 已經完全乾掉了,她的視力是永遠不可能恢復了。……但是我沒從見過這種事情……她身上沒有任何外傷,對刺激也有反應,可是就是沒有醒!」萊得醫生很苦澀的說著。

「我會再檢查看看,看她是不是碰到了什麼東西,有毒的植物或是被毒蟲咬到之類的。大家先回去吧,我會照顧她的。啊,有哪幾位可以幫我把她帶去我的診所嗎?」她對關心的村民說著,口氣很沉穩,可是心裡卻不是那麼回事。看著粗壯的年輕人小心地將昏迷不醒的女子移到用床單做成的臨時擔架上,女醫生內心很不安。

郁穆.萊得,芳齡三十的她,出身自西大陸沿海的孟斐斯公國,以優異成績自國立醫學院畢業,主攻神經學與內科學,原本可以在先進的醫療機構中繼續精進,取得地位、財富與成功,卻在二十八歲那年離開充滿挑戰性的臨床醫學,到鄉下小村行醫。

她開設的診所在村中心往西南方走路十分鐘的地方,符合鄉野景象的白色小木屋,質樸、溫暖。

仔細做完所有鄉下診所能做的檢查後,萊得站在病床邊看著她唯一的住院病人,嘆了口氣。

儘管年資不深,但專長是神經學的她確定,這是跟自己所接受的訓練截然不同的個案。

(如果是中了神經毒素的話,應該是全身肌肉,包括呼吸肌都被麻痺了才對,不可能還到現在活著。能做的神經反射全都沒問題,這樣子反射中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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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跟著那個人一起出去了。

那個無可取代的人。

因為有了『它』,所以那個人不看我了。

 

「帶我一起去好嗎?」

怯生生地、非常非常地期待、也非常非常哀傷的聲音……

哀傷的是……聲音的主人並不知道哀傷是什麼……

 

好希望那個人看著我……

好希望那個人對我說話……

好希望……

 

話語在迴盪著……不停地祈求著……近乎瘋狂地祈求著… 

 

 

(嗯,要打雷了,該快點。)

抱著剛從書店借來小書堆,加快腳步側身閃入小巷,進入一間說好聽是有懷舊氣氛、說難聽是又破又小的咖啡館。

 史太過悠久,斑駁的牆面訴說著歲月的逝去與停留…然後逝去。

現在心情是跳著舞轉一圈、似乎連風都在露出笑意。

免費看新書!這是在村裡書店打工的人才有的特權!

雖然薪水微薄,但對愛書愛到但願住在書堆裡卻又沒錢的蠹蟲來說,宛如人間天堂!在看見徵人傳單時,隨著視線移動,已然知道這工作是為自己而存在!

……沒錯!離平時兼差的酒吧很近,也和等於是自己第二個家的老咖啡館很近,時間也不跟酒館兼差衝突!太完美了!

無聲走到窗邊的專屬座位,隨手拿起一本薄冊,這是島民編寫的週刊,記載著一週發生的大小事與各項訊息。不過一個只有學者、工匠和農漁夫的小島能有什麼大事?誰家有雞生了雙黃蛋已是最驚天動地的大事,現在內容多是島上的研究進度與成果,變成淺顯的半學術刊物了。

目光梭巡,其中一條小訊引起他的注意:「據傳莫塞斯發生動亂,現周圍漁船與貨船一概無法進入,聯絡管道全數中斷,情況不明」。

啊……就是酒館裡大家在談的那個?

莫塞斯是離這裡最近的東方鄰國,拜地理位置之賜,是這一帶最重要的航運樞紐,相當富裕安定。

但近幾年一直有奇妙的流言傳出,像是:『到了冬天雙鉤月時,就會有人生奇怪的病,久燒不退,全身皮膚紅腫到發亮,腫到後面只要輕輕一碰,薄脆如紙的肌膚就會破裂流出體液,生病的人活不過春天的雙輪月,無一倖免,不分老幼,全是女性。』

患者遍及全國卻找不出任何共通點,患者生前飽受煎熬、身體紅腫如發亮的臘腸,某些位於國境接壤的村落,對面的鄰國村落卻無人發病,也因此有人傳言莫塞斯是被詛咒了。

(……政治情勢似乎也很不穩,但是以貿易轉運作為命脈,沒有任何天然資源的莫塞斯進行鎖國舉動太奇怪了……大氣中的吩尼變動也有些雜亂,也許去看看比較好吧?)他暗自忖度。

視線轉到桌上的小書山,意識到自己的好心情被破壞了,可惡!風水輪流轉,時運非不變,只要沒有其他異像,就沒人能破壞他的好心情。

重新整理心情,挑起一本書準備好好地“啃食”,卻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這次又怎麼了?)

在心中皺著眉,轉向那個聲音。

「少年仔!幫我釘個櫃子吧!老東西囉~~快垮了!」老人如此說著,他是這店的老闆.長路,膝下無子,跟老伴一塊守著老店。自己很喜歡這裡,也喜歡兩個把自己當兒子的老老闆。歲月如流水,只有這裡的時間好像比較慢……除了老闆臉上與手上的皺紋數量增加外。

「哪一個櫃子?」

「後頭醃果酒那個。哎呀哎呀,昨兒個突然來了陣風,吹得咿咿呀呀的好不嚇人!」

「老闆……這櫃子的木頭纖維都到了極限了,還是直接釘一個新的吧。」端詳了一會兒,他做出這個結論。

「嗚……」面露難色「不能補一補什麼的嗎…?跟了這麼久,我捨不得啊!」

「這……」他回頭仔細地打量一會兒「好吧,是可以補強一下,不過還能撐多久我也不曉得了……可以嗎?」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老者眼神重拾光彩。

(這種心情……我能體會……)

人的一生都在追尋著什麼,金錢地位什麼的……但到老時才明瞭,只有時光走過的痕跡與回憶才是屬於自己的珍寶,不可取代 

而這也是,老闆不願將咖啡館翻修的真正原因。

「……今天酒館沒營業。我到處看看有什麼也要修理的,明天再去買木頭,好嗎?」

「沒問題!如果能順便幫我看看屋頂就更好了!」路老闆狡滑地皮笑著,這是讓這小伙子『爬出書堆、迎向世界』計畫(剛剛才立案)一部分,最重要的是可以跟自己和老伴聊天!

「是……」儘管一眼就看穿了老爺子的不良企圖,卻也沒得拒絕。

因為自己幾乎沒有點過什麼東西,只是一個勁窩在椅子上啃書;只有偶爾從書中抬起臉的時候,會點杯咖啡作為『歉意』。不是老闆手藝不好,而是自己不需要 

(……今天是回不了家了。)

看著外面的水簾,他想。

 

 !醬料塗厚點、胡椒要多、要加辣、但是要用水辣醬不要用糊辣醬!妳怎麼全給我弄錯了!妳們這什麼服務啊?怎麼連客人的菜都搞不清楚!」

這是村中的茉莉酒館,二層樓的木造建築,一樓是酒館,二樓是店主一家的居所,房子前後都有小庭院栽種各式香草與蔬菜。雖然是酒館,但也提供餐點。其中老闆拿手的獨門料理價廉物美而在當地相當有名氣,為了品嚐佳餚慕名而來的客人相當多 因此雖是酒館,但更像是有飲酒吧台的家庭式餐館 

因為靠近港口,原先的主力顧客是漁民,但開發後變成了往來島上與本土的外來人,雖多是有禮的有教之士,但難免有幾個爛的,例如現在這個。

「啊……真是煩死了!什麼不加魚的海鮮煎餅啊!不加魚還能叫海鮮煎餅嗎?你是沒看見老娘現在忙得要死啊?提一堆細細碎碎、又臭又長的鬼要求,醬不會自己加嗎!像你這麼不乾不脆不動手只動嘴的臭男人,想必肚子裡也沒什麼好貨,只有一肚子連壞水都稱不上的灰水,恐怕連在床上也只有那張嘴能動吧!呵!」

……雖然想這麼吼回去,但自己可是專業的女侍、未來的老闆啊,是將來要繼承這間店的海之女!沒錯,廣闊的胸襟也是大海的象徵。

(以和為貴、以和為貴……深呼吸~~呼……很好,冷靜下來了。)

「客人……真是很不好意思,水辣醬已經沒有了,送錯了我也很抱歉。但您也看見了,現在正是用餐時間,人正多的時候,不管是廚房還是外頭都已經忙翻天了!忙中有錯在所難免,我馬上去幫您重新做一份好嗎?再多附送一瓶品特酒和現在正肥美的烤香魚,給您賠禮,請您就別生氣了。」老闆女兒.小辣子溫和的說著。

她名喚辣葉,取自一種堅毅的植物:辣木。辣木整株樹都可入藥,葉子曬乾後磨粉加入奶水是極佳的營養補充品,乾旱時不知養活了多少人;耐旱、耐風,貧瘠之地也能成長茁壯,還能供養他人,人民相信名字有其力量,而父母的期望通過名字彰顯出來。

辣葉確實是堅毅之女,身材嬌小,但卻有超出必要以上的剽悍,嗆辣程度比起一滴就可辣死人的馬里水辣醬更過之而無不及,因而得渾名:小辣子。

可這邊有個臭傢伙就是不知好歹,還在嘰嘰喳喳地鬼叫著,仗著同夥在一旁助陣,聲音愈來愈大。

(呵呵……是想來鬧場嗎?像你們這種旁邊沒人就啥也作不成的小癟三,本小姐我可是連吵架都懶。)

正這麼想時,面前某個不知嘴乾的小癟三一號突然伸出手想抓小辣子的領子,心頭一凜,手卻在離鎖骨不到三公分的地方停下了?

「!?」

因為太過突然,伸出手的人也過一會兒才發現手被抓住了。一隻有著纖長白指的手正如爪子一般,緊緊地、卻絕不弄痛人的扣著自己的手腕,順著視線,手的主人穿著防風雨兩用外套,連接帽子的地方圍著一圈白毛,是個男人。

男人留著半長不短的頭髮,髮梢及肩隨意的亂翹著;身材修長,身高卻沒有高人一等,只有常人水準。給人的印象相當微妙,似乎是十六、七歲的少年,又像是二十四、五歲的青年,臉和手一樣白皙,在這一帶非常罕見。深灰色的頭髮下有著藍灰色的瞳孔,很俊秀,普通的那種、擦肩而過時不會注意到的那種。

(奇怪……這傢伙什麼時候走到我旁邊的?我怎麼都沒發現?)

當視線轉到那藍灰色的眼眸時,內心閃過某種悸動,那眼眸很像是北國陽光才剛出現時的清晨的顏色,深深的、藍藍的、帶點鐵的顏色,澄澈平靜得像是雪山中的不凍湖 

他看見眼睛的主人緩緩動了嘴唇。

「這位客人……您的不滿可以理解,本店自當努力滿足客人的需要,但您也看見了這裡人手真的忙不過來,這位小姐也很有誠意的在處理您的問題……所以,我想……您可以選擇坐下享受本店的食物與接受歉意,或是到別間您認為可以滿足您需求的店家……。」

小癟三回過神正要繼續開口時,男人又說了:「只要您願意給個機會,本店的食物與服務絕對能讓您滿意。」

「若趕時間,可以推薦您到巷子底左轉的莫亞餐館,那裡的煎餅堪稱一絕、動作又快。」男人不著痕跡地放好台階 

「但無論您如何決定,我確信揪住他人的領子都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同桌的同夥正準備掀起另一波混亂,但手被抓住的傢伙卻不吭聲。因為那沉穩的眼神與口氣有種奇妙的壓迫感,當場就將年輕人特有的逞兇鬥狠的氣燄澆熄殆盡。

過了一會,身體其他感官才開始運轉,他感受到店裡其他顧客的視線,裡面有著無聲的譴責。對方的禮儀與談吐沒有破綻,意識到自己於情於理都站不住腳,加上下意識對眼前這個深不見底的男人感到敬畏。

「我…我知道了,抱歉……」

青年以自然到不能再自然的動作鬆手,對方完全沒有注意到:手已經自由這件事。

「是我太激動了,我們的確在趕時間,肚子又餓,口氣差了點真是不好意思!」年輕人用有點勉強的笑容說 ,搔了搔頭「啊……可以再告訴我一次那間莫什麼的餐館怎麼走嗎?」。

「當然可以,很近的。不過現在外頭人多,那巷子又小很容易錯過,請讓我來帶路吧。」

「不不!不要緊!我們自己去就可以了!謝謝!」同伴還想說什麼,年輕人阻止了同伴,安安靜靜地離開了酒館,而同夥離去時還不忘岔岔地丟下幾句。

目送著年輕人關上門,一場原本會發生的衝突就這樣消解了。

「呼……我說啊,你這傢伙對遲到一小時十分鐘這件事有什麼看法啊?」重拾心情的餘裕,小辣子不滿地挖苦著。

「不,是一小時十二分鐘。沒有感想。」

「你……!」

「我去廚房幫忙。」

說完就逕自走到廚房切菜去了。小辣子正想發飆時,旁邊剛好客人吆喝要結帳。

(糟糕!差點忘了現在還在營業!)

雖然不滿,但因那傢伙把『工作』處理掉了,而且現在正忙,只好壓下想把那傢伙好~好刮他一頓的慾望。

 

 

人稱『姊姊』,小辣子在其本人強烈要求下稱他『媽媽』 

理論上是小辣子的父親,實際上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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